有声音在黎啾啾脑海中响起。
    这些归煞镇的村民们，看上去是要受到惩罚的样子，不是么。
    如果作恶，那就要受到惩罚，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
    黎啾啾的面色有一瞬恍惚。
    “黎姑娘？”封屹舟回头，狐疑喊黎啾啾。
    黎啾啾眼眸微动，离开了封屹舟身后。
    她一下子走在了归煞镇的村民中。
    封屹舟神情沉下。
    归煞镇的村民看到黎啾啾，立刻有人说：“是妖道！”
    “快把这外来者丢进河里！让河神大人惩罚她！”
    村民们很快围上了黎啾啾，用充满敌意的语气叫嚷着。
    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古子瑜看向黎啾啾，不安喊，“黎姑娘！”
    古子瑜立刻带着众人赶向黎啾啾的方向，只是他带着众多事物和人，不仅有祭品的箱子还有保护的侍女们，速度不得不放慢。
    村民们就要抓住黎啾啾，封屹舟冰冷地看着。
    然而，只要村民们碰到她，他们就会在瞬息间被傀儡丝撕碎。
    封屹舟嘴角扯起一抹讥讽意味的笑，想到那杀戮带来的愉悦的情况，他脸上的笑意更强烈。
    但是，村民们没能碰到黎啾啾，他们突然在黎啾啾面前停住了，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村民们，让他们发自内心地敬畏着，不敢靠近黎啾啾。
    封屹舟嘴角的笑停住，他神色顿变，紧紧看向黎啾啾，生怕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黎啾啾捏着脖颈前的圣女泪石，第二个圣女泪石能化成镇邪宝剑，只要她心神动，就可以镇压邪佞。
    黎啾啾的视线扫过周围的村民，她的眸色冰冷，漠然，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蔑视，仿佛没有将他们的存在认可为人类，像在看一群蝼蚁。
    疯狂的村民们竟然被她这样的眼神震慑住了，一时间不敢动弹。
    然而也只是一时间的黄粱一梦，村民们很快回神，看着面前这个纤细的少女，心中的恐惧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对外来者的无尽愤怒。
    有村民喊：“把这群外来者投入湖中！”
    “让他们当祭品！把这些祭品还回去！平息河神的震怒！”
    “外来者该死！”
    村民们一边叫嚣着用祭品平息河神的怒气，一边对河流的方向敬畏喊， “河神大人保佑我们！河神大人息怒！河神大人保佑归煞镇！”
    主角团一行人的解释、好心劝阻，只会换来归煞镇村民们更加强烈的怨恨。
    一道无法分辨声音音色的话语在黎啾啾的脑海中浮现，“这些人类显然都是罪人，是不合格的，杀掉吧。”
    这是黎啾啾用神器炼石收复的第二个圣女泪石在与她对话。
    “他们愚昧无知，不肯悔改，作恶多端，害死了太多的外来者，将为妖怪献祭视为理所当然，他们应该受到惩罚。”黎啾啾脖颈前的圣女泪石滚烫。
    黎啾啾看着四周，神情冰冷。
    “只要您握紧我，我就化为剑，落入您的手中。”被黎啾啾收复的第二个圣女泪石镇邪宝剑说。
    黎啾啾的手指覆盖在圣女泪石上，正在不知不觉，一点点收紧力道。
    这时，黎啾啾的身体突然被少年的手拽住。
    他的胳膊直接搂住她的腰。
    黎啾啾的思绪忽然被打断，回神，脸上划过怔愣。
    封屹舟看了她一眼，像是看出来她想要做什么，皱眉低声，“黎姑娘，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黎啾啾揉了揉额角，有点清醒了。
    刚才她的状态有些被圣女泪石影响。
    圣女泪石镇邪宝剑看不惯邪恶之事。
    少女眼睫毛颤动，问封屹舟，“主人，你想怎么收尾这场戏？”
    “当然是让这出戏有一个好玩的，华丽的结局。”封屹舟搂紧黎啾啾的身体，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笑着说。
    黎啾啾能感受到他喉结的滑动，能近距离听到他愉悦的腔调。
    天空的乌云凝重，黑色席卷了天。
    在黑暗阴沉中，河面突然泛起凶猛的波涛。
    “河神大人！”村民们激动的声音响起。
    汹涌的河水漩涡中，突然有一个巨大矫健的蛟龙涌出，水珠从坚硬的鳞片上滑落，蛟龙周围水流涌动，仿佛腾云驾雾，蛟龙威严地俯视着归煞镇。
    “河神大人！”村民们声音喜悦，狂欢，“是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果然活着！”
    “怎么回事？”古子瑜等人诧异。
    蛟龙庞大的身躯将阴影洒在归煞镇上方，阴影更深。
    蛟龙仿佛带着怒意。
    “河神大人，要将这些外来者祭品送还给您吗？”有村民战战兢兢询问蛟龙。
    蛟龙怎么可能出现？
    黎啾啾猛的看封屹舟，果不其然，少年正笑的很愉悦。
    让蛟龙出现的幕后操纵者，正是封屹舟。
    黎啾啾看到他苍白的手中捏着什么东西，妖力随着那东西溢散，汇聚到河面上的庞大蛟龙身体中。
    黎啾啾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紧绷着声音问，“主人，你要怎么做？”
    封屹舟看着黎啾啾紧张的神情，他对她露出更加愉悦的笑。
    少年眼底疯狂，他的嗓音轻松，像讨赏一样，“当然是为结局添一把火，河神重新出现，在死之前将所有信奉它的人类都消灭，这样很有趣，是不是？”
    黎啾啾注意到封屹舟手中的妖丹在疯狂涌出妖力，与大妖的金色妖力交织，正是这样，大妖利用这妖丹构成了虚幻的蛟龙。
    “不，等一下……”黎啾啾的声音被淹没。
    蛟龙突然发出震怒的吼叫声，河水猛的泛滥，汹涌地涌上归煞镇的地面。
    在席卷了一切的汹涌波涛中，黎啾啾的身体被封屹舟拽住，紧紧抱在怀中，像是怕她跑了一样，黎啾啾向外挣扎，封屹舟禁锢她的力气却大的惊人，他冰冷的身体像滚烫的锁链。
    “让所有东西都成为祭品，你和我是旁观者。”少年在黎啾啾耳边低低笑着说，亲密温柔。
    黎啾啾猛然激灵。
    煞笔啊！
    在暴怒蛟龙的吼叫声中，水彻底席卷了归煞镇。
    村民们发出惨叫，惊慌散开，四处逃窜。
    古子瑜等人也被水淹没，混乱不知所措。
    水将一切淹没，一切染湿。
    湿淋淋的河水砸在身上，黎啾啾浑身湿漉漉，她的发丝狼狈带水，衣衫湿透，封屹舟亦是如此。
    水勾勒出真实的身体。
    在水中，二人直面对方真实的样貌。
    封屹舟抱着黎啾啾，怀抱的温度滚烫，他的体温只有黎啾啾和漫天的河水能够感受到。
    黎啾啾在水声中听到了哭喊声，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还有孩童的哭声。
    “不！主人，松开我。”黎啾啾直接命令封屹舟。
    封屹舟眯了眯眼，不仅没有松开黎啾啾，反而将她的身体搂的更紧，少年在黎啾啾耳边病态说，“嘘，陪我静心观看。”
    湍急的河水淹没归煞镇，婴儿的哭声剧烈，婴儿的母亲紧紧抱着婴儿，脸上慌张恐惧。
    草！
    这反派又要毁灭！
    她看着周围，不仅叫嚣着消灭外来者的村民们被淹没，而且什么也做不了的妇孺也在被淹没。
    “我们一起摧毁这里吧。”封屹舟幽幽在黎啾啾耳边说。
    黎啾啾神情清醒，圣女泪石神圣的光辉在她的周身隐约浮动，她侧头看向封屹舟，几乎脸颊与封屹舟的脸颊相触碰，与封屹舟突然说：“不能全部摧毁。”
    黎啾啾咬牙，按捺住焦急，缓和说，“主人，能留下一些人类么。”
    她暗暗攥住滚烫的第二个圣女泪石。
    “为何要留下？”封屹舟嗤笑，他掐住黎啾啾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神情有些阴冷，“你都想毁掉了，那就随心，与我一起看着他们被毁灭，让这出戏收尾。”
    “有的人要受到惩罚，无辜的人不应该受到惩罚。”黎啾啾说。
    “毁掉一人与毁掉所有人没有区别。”封屹舟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有区别。”黎啾啾说。
    她的嗓音没有过于激动，只是一种平静，“无罪的人，不能受到惩罚。”
    “就像故事里的妖怪孩子，他不应该受到伤害，如果能让他免于伤害，就好了。”
    封屹舟神色划过阴森戾气，黎啾啾趁他神情变化的瞬间，趁机离开。
    黎啾啾倒进水中，身体失去平衡，水像无数地狱中伸出来的手拽住她的四肢，但是黎啾啾并没有慌乱，她的心在紧急的情况中变得无比冷静。
    她的思路非常清晰，不会改变。
    归煞镇施暴的，毫无悔改的村民们不能够就这么放跑。
    但同时，不能伤害无辜的人。
    她不是真正的妖怪走狗，不能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