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见的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在瑶池宫内此起彼伏。
    即便是白斐等人也不例外。
    而如王朔等人则死死盯着山海，好似是在用自己最极限的感知反复确认着什么。
    “是吗？”
    江承夜皱眉。
    他是刚才感觉最直观的一个。
    那一瞬间无论是沈前的气机还是他心中危险的直觉，都在告诉江承夜，沈前已经和他处于同一层次。
    否则江承夜也不可能作出退缩姿态。
    但此时他再观沈前，心中又忍不住开始动摇。
    世人常说山海便是超凡，但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都知道唯有王侯才是生命层次的彻底蜕变。
    就像是江承夜引动星辰之力替代道海一般，总会有种种神异可以察觉。
    而此刻的沈前，至少江承夜再也找不到那缕痕迹，他就如同初始一般，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变化。
    也许沈前刚才只是动用了什么强力底牌？
    不得不说，寂灭黑焱的存在给了江承夜足够的迷惑性，让他忍不住往另外一个方向去猜想。
    其他人也是如此，在发现沈前的气机又回归正常之后，只能将之归结为某种非常规手段。
    沈前对此倒是毫不意外。
    他刚才只是利用了隐身符的快速切换和形体的改变，让分身和本体短暂互换了一下位置，经太乙王之手二次炼制的隐身符，就连顶级王侯都未必能轻易堪破，更别说江承夜只是初入王侯。
    在众人的视觉中，刚才的画面就像是掉帧一样，而无论分身还是本体本质上都是沈前自己，气机上并没有改变，只是强弱转化罢了，所以几乎没有破绽。
    至于沈前为什么不愿意轻易暴露王侯分身的存在……
    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看看众人此时的反应就知道了。
    人们可以理解有限的超出认知的事物，但当事物反常到一定程度以后，就会变成“怪物”。
    他可以是全国武状元，可以是山海之中的逆天存在，但当这个标签替换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王侯，沈前不确定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
    而冥冥之中也有一种直觉，让沈前生出了莫名的警惕。
    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警惕什么。
    或许是隐居在星空深处数千年岁月的老君，给了沈前某种不可名状的触动。
    那么强横的恍若神话的老君，几乎是沈前目前接触过的最强的存在，他为什么要在星空枯守千年，若真的只是隐世，又为何要给自己指点？
    他在……躲什么？
    这是沈前心中尚未来得及仔细思索的疑惑。
    也是他在分身终于踏足王侯之后，欣喜褪去的危机感来源。
    “可惜了。”
    这时，听到了沈前否定的回答，江承夜打量沈前的目光变得深沉，他低低呢喃了一声，却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锵！
    下一刻，瑶池宫的所有人都听到了整齐划一的金铁交鸣之声。
    这声音好似炸响的闷雷，竟是在长空中荡漾出无穷无尽的回音。
    他们看到那包围了瑶池宫的无尽天兵天将，齐齐往前踏了一步。
    这一步，就好似天之将倾，让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从某种意义而言，这上百万的天兵，才是真正让所有人忌惮的存在。
    江承夜再强，但王朔等人也有各自底蕴，就算不敌，自保也毫无问题。
    但这百万天兵，混杂着其中最起码上万的天将，足以扫平一切！
    “承夜，回头吧，你还有机会，我会为你在王侯议会求情，我知道你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在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之时，一个苍老身影却是越众而出，用颤抖的语气劝说道。
    胡非为脸上浊泪纵横，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江承夜走去。
    看着冲到正中的胡老头，沈前抬了抬手，终究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虽然他很想劝胡非为放弃无所谓的幻想，但他知道胡老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一个机会，不把这番话说完他是不会甘心的。
    骤然靠近的胡非为，也让江承夜眉头一皱。
    他眼中有一丝波澜泛起，但很快又隐匿至不可见。
    “小心！”
    沈前目光一凝，身形一闪，已经拉着胡非为横移三尺。
    而在胡非为刚刚站立的地方，空间却是骤然塌陷，那呈现蛛网般的漆黑之色，让胡非为呆了一下。
    以他的修为，若不是沈前及时出手，只怕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承夜……”
    胡非为身躯颤抖的抬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而他的眸子，也渐渐转为黯淡。
    沈前从他身上没有感受到后怕和恐惧，只是捕捉到了一丝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的死寂。
    “既然尔等执迷不悟，那就……杀无赦！”
    江承夜没有去看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的胡非为，只是冷淡下令道。
    轰！
    暴烈的气势自长空之上碾压而来，百万天兵涌动，卷起的毁灭气息恍若末日。
    而在正中的瑶池宫，在此刻就似暴风雨之中的小船，没有谁怀疑，在这看不到尽头的天兵冲击下，顷刻间就会彻底覆灭。
    但很快，所有天兵天将的动作都呆住了。
    就像是生锈的齿轮，他们一点点僵在原地，脸上也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正警惕的众人都是一愣，江承夜也先是疑惑，随即好似感应到了什么，骤然将目光投射到了沈前身上。
    准确的说，是沈前手中握着的那金色图录。
    封神榜！
    众人也发现了端倪，都是惊疑不定，封神榜什么时候到了沈前手中？
    “原来你刚才的目的是这个，倒是我疏忽了。”
    江承夜一挑眉，刚才他只震惊于沈前展现的实力，却完全忘记了悬在头顶的封神榜，此时才反应过来。
    但随即，江承夜又是淡漠摇头，“就算你拿到了封神榜又能如何，你莫非以为仅仅靠着封神榜，就能驱使这百万天兵？”
    “我是无法直接催动封神榜，但……我可以毁了它。”
    沈前也发现这封神榜是需要对应口诀才能运转，但他只是笑了笑。
    他确实不知道催动封神榜的口诀，却刚好知道另外一种“神秘口诀”。
    于是在江承夜略显茫然的目光之中，封神榜那外溢的金色光芒，突然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开始消减。
    细细看去，那些光芒竟然全部流逝到了沈前体内。
    “沈前……在吸收封神榜？”
    别说江承夜，其他人也是看得一愣一愣的，赵克一憋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只能用“吸收”来形容。
    至少从肉眼看上去确实是这样。
    封神榜上所有象征着神秘、规则、秩序的光芒，就在众人眼睁睁的注视中，一点点流入了沈前的体内。
    只是顷刻间，封神榜就流失尽了最后一点金芒，变得黯淡无光，普普通通。
    在任何人的感知中，那都只是一册普通画卷，再无任何神异。
    咔嚓！
    恍惚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悄然破灭了。
    那轻微的来自不知名处的响声，让所有人都是身躯一颤。
    “啊！”
    只见九天玄女身后的一个仙武者骤然惨叫一声，一道金芒从他头顶飘了出来，随即湮灭无声。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在场所有炼化过仙位的强者都是脸色一变，除了王朔、九天玄女以及西王母等少数人不受影响，其他人体内的升仙令全都飘了出来，如泡沫一般接连碎裂。
    曲白等人也不例外，眨眼间就被打回了原形，恢复了原本的实力。
    但除了肉体上的疼痛，他们却反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因为受影响的，不仅仅是瑶池宫内的这些人。
    从距离众人最近的那个银甲天将开始，随着无形的波澜蔓延，一层缭绕的死气骤然遍布了他的全身。
    他的双眼失去了灵动，他的盔甲开始破败、生锈，紧接着有片片血肉自他的身上跌落。
    只是眨眼之间，他就化为了一具身穿残破铠甲的枯骨，在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后，“哐当”一声散落一地。
    他的倒地就好似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在所有人震撼的眼神之中，仿佛多骨诺米牌一般，一个又一个天兵或天将不断倒下。
    哗啦啦！
    就像是退潮的黑色大海，以瑶池宫为原点，百万天兵在极短时间内就化为了一地的腐朽枯骨。
    瑶池宫内一时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怔怔看着这好似梦幻的一幕。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将封神榜能量尽数吸纳的沈前，此时也陷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
    他的面色颇为古怪。
    系统发生了某种异变。
    只是他暂时无法确认，这种变化带来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