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宅屋

第3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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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谏、莫聆风。
    廷杖、莫聆风。
    牢狱、莫聆风。
    他睁开双眼,环顾四周,眼前所见就是车壁和帷幔,日光从不严实的帷幔里透出来,可见外面是个难得的晴天。
    他坐起身,靠着车壁喘息半晌,伤口因为受力,有股要迸裂开来的痛意,淡淡血腥味因此在马车中散开。
    皮肉之痛,尚可忍耐。
    他低头看向盖在身上的白色氅衣,温暖来自厚厚一层狐狸毛,百花香气来自莫聆风。
    这是莫聆风的氅衣。
    莫聆风也在?
    他举起绵软无力的手,拨开一侧帷幔,明光立刻透过糊在轩窗上的明纸,刺入他眼內。
    他眼睛一痛,紧紧闭了一瞬,慢慢睁开,去推轩窗。
    稍一用力,疼痛就排山倒海般袭来,他还是费力推开轩窗往外望,惊动马车外一匹白马。
    马前蹄刨地,扭头对着他喷上一团白气,打个响鼻,随后辔头被人一挽,一人弯腰俯身,对着他无声一笑。
    日光满地,冷风乍起,一株老银杏树叶片已黄,随风宛转坠地,映衬金光,好似落了一场黄金雨。
    一片落叶被风吹到莫聆风双髻上,他伸手出去,轻轻摘下,收入掌心。
    同时他看到自己的手,苍白无力,骨节凸起,像是从幽暗地狱中伸出来的一般。
    莫聆风的手从轩窗中探进来,放在邬瑾额头上,掌心温暖,将他从地狱中拽出来。
    外面士兵、护卫埋锅造饭,劈柴烧火,声音纷乱,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何前程,但他知道必是因莫聆风而活命。
    “聆风。”
    与此同时,车外传来魏王的声音:“莫将军。”
    莫聆风收回手,低声道:“不要怕,咱们回宽州。”
    她直起腰,纵马向前,对魏王拱手,魏王一面要竭力笼络莫家,一面又要和潜藏在队伍中的黄义仁暗通款曲,忙的心机交瘁,脸色蜡黄:“莫将军,邬通判醒了吗?”
    莫聆风点头:“醒了。”
    她翻身下马,魏王也随之下马:“总算是能歇息片刻。”
    他已经连行六个时辰,中途只短暂停留,下马方便,大腿两侧嫩肉,已经破了一层皮。
    他苦不堪言,趁方便时抹了两次药膏,勉强缓解一二。
    瘸着腿,他低声道:“是不是就地扎营,等一等辎重?”
    莫聆风摇头:“不等,两刻后启程,子时扎营,见光亮拔营,辎重慢行。”
    她大步走向游牧卿,拿一个烘热了的饼给魏王:“王爷辛苦,边关等的急。”
    魏王接过饼,跟在一旁的内侍急忙送来一碗热水——水囊里的水结成冰,只能烧火,否则他们还不会停下。
    就着热水吃饼,比在马上顶着风吃味如嚼蜡的糜饼强上许多。
    莫聆风也就着热水吃饼,游牧卿送热水和药丸上马车,同时扫了一眼马车后方的板车。
    祁畅趴在板车上,裹的严严实实,他的皮外伤看着触目惊心,实际上并不重,也不曾高热,王府一个护卫不知在和他说什么,顺手给他一把炒豆——马料里捡出来的豆子,硬邦邦的,难以下咽。
    祁畅牲口似的咀嚼,一边吃一边想:“吃了这顿不知道有没有下顿,不要挑剔。”
    邬瑾在听到宽州二字后,心中越发安静,吃完游牧卿送来的热水、药丸,勉力吃下去半块饼,等游牧卿离去后,又陷入昏睡。
    他们走的是官道,路途平坦,马车上又垫着厚厚的褥子,这种颠簸尚能忍受,他昏昏沉沉,朦胧间睁眼时,日光成了暮色四合,再睁眼时,已是乌黑一片。
    子时过一刻,人疲马乏之际,一行人赶到淮安县馆驿,门子敞开大门,人、马鱼贯而入,小窦钻进马车,背出邬瑾,走在后方,邬瑾睁眼抬头,寻找莫聆风的身影。
    魏王一行乱糟糟的,莫家军训练有素,迅速安置,伶仃几点灯火下,却没有莫聆风身影。
    小窦背邬瑾进屋,将邬瑾放在床上,铺开被衾给他盖上:“邬通判,衣服别脱,这褥子又硬又潮,还得靠你暖它。”
    邬瑾点头,低声道:“窦副将,你们将军……”
    小窦把自己裹成一条虫,在另一头翘起脑袋:“什么?”
    邬瑾摇头:“没事,睡吧。”
    小窦“啪”地倒下去,不到一息就鼾声如雷,不省人事。
    邬瑾侧耳听外间风声,寒气从地而起,能够穿透厚重的皮毛鹤氅,一直侵袭到骨头里。
    他想:“她在干什么?”
    第324章 小灶
    邬瑾起身,两手撑着向前挪动,每一次动作,五脏六腑都像是在腹中剧烈晃动,等坐到床边时,额上已经出了汗。
    距廷杖至今,五日了。
    外伤药用的很好,伤口正在愈合、结痂,行动之时带来的不便,逐渐消弭,疼痛也可以忍受,唯有内脏所受到的震动,始终难以复位。
    他试图挺直背,五脏六腑顿时爆发出一股牵扯的巨痛,身体竟随之抽搐,满头冷汗地熬过去时,他咬着牙,强行将自己抻直。
    卧的太久,关节随之发出清脆响声,这又是一道酷刑,但必须要忍受,否则人便会永久佝偻下去。
    慢慢的,他双手放在身侧,低头喘一口气,两只脚插进鞋子里,想要埋身提上鞋跟,胸口受到挤压,肺腑立刻像是被千万根扎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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