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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何故造反? 第6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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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话实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但是总归,大体的方向还是在他的把控当中。
    或者说,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对于朱祁玉来说,大多数情况下,即便出了意外,他也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容纳这些意外。
    怀恩拱了拱手,从袖中拿出一份卷的紧紧的纸条,递到了御桉上,并未做声。
    朱祁玉拿起纸条,展开一瞧,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精彩。
    怀恩站在旁边,倒是也不敢问,不过可以想见的是,这份纸条上的内容,一定不简单。
    于是,他便见到,天子搁下手里的纸条,抬头遥遥望着南宫的方向,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
    “朕这位太上皇,可真是够能给大明抹黑的,这是,连脸都不要了!”
    听到这话,怀恩在一旁心中一惊,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不得了。
    不过,越是如此,他便越好奇那纸条上写了什么,所幸的是,天子似乎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随手便搁在了桉上。
    怀恩略略抬头,眼角余光瞥见了几个字,只见上头写着。
    “其木格入宫,携带了三十名健妇,七十名已净身的蒙古侍从,据伯都王所说,均是追随他多年的勇士。”
    于是,怀恩心中也是惊诧不已。
    一方面,他惊诧于瓦剌竟然能下这么大的血本。
    要知道,自从上次和谈之后,大明对于进京朝贡的人数和次数做出了严格的限制,这次瓦剌使团又是匆匆前来,所以数量不多,不过两三百人而已。
    大明和瓦剌的互市,如今仅止于茶马,所以,对于瓦剌来说,朝贡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可以通过赏赐的方式,得到大量的物资,这也是当初,瓦剌使团人数越来越多的原因。
    但是,大明的回赐如今是根据人数来定的。
    三十名健妇,七十名侍从,这些人既然被其木格带进了南宫,自然是要留在大明的。
    换句话说,这些人的赏赐,也就没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些蒙古侍从,进宫之前就已经被净身阉割,说白了,瓦剌这次是早有预谋。
    甚至可以说,他们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其木格送进宫中。
    至于另一方面,就是关于太上皇了。
    怀恩之前也在疑惑,太上皇为什么这么坚持,要留下这个蒙古女子,总不至于,真的只是因为“顾念旧情”而已。
    但是看了这个消息,再想到刚刚天子的话,他心中也大致明白了过来。
    原因,只怕就出在其木格带来的这一百人身上。
    这些人说是健妇侍从,但是,伯都王既然说他们都是勇士,想必都不是简单之辈,至少在瓦剌当中,也当是勇武之人。
    而太上皇,说句不好听的,自从回到京城以后,虽然看似平和,但是无时无刻不在防着陛下。
    时至今日,南宫的羽林后卫,没有一个人能够迈进内院一步,太上皇日常偶尔出殿散步,也从不许羽林后卫近身,哪怕,如今羽林后卫的头领,是他自己选的人,但是,对于羽林后卫这支禁军,他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但是,内宫当中只有内宦和侍女,总归是不方便的,所以十有八九,太上皇坚持要留下这个蒙古女子,是看上了她带来的这些“侍从”。
    怪不得天子说太上皇“脸都不要了”,在大明的京城大内,不信自己的禁军,偏要信外族的护卫。
    信也就罢了,为了区区的这一百人,不仅不顾大明和草原的关系会不会因此动荡,而且还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又是下旨册封,又是去慈宁宫说服孙太后的,可不就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第769章 别浪费了
    夜幕已落,胡府的门前,悠悠落下两顶轿子。
    早在门口等着的管家立刻迎了上来,却见除了自家老爷之外,还有一个身着绯色官袍,面色清癯,不怒自威的老者,从另一顶轿子上下来。
    不过,还未等管家有所动作,同时从轿子上下来的胡濙便笑着道。
    “廷益先到厅中暂歇片刻,老夫更衣之后,去去便来。”
    “听大宗伯安排。”
    于谦此刻的心绪虽然仍不平静,但是,毕竟他是晚辈,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拱了拱手,便先送了胡濙回府。
    随后,他才跟着管家,来到了胡府的花厅当中。
    坐在椅子上,于谦不由又想起了刚刚在文华殿中的奏对,神色有些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时候,一旁忽然出现了一个中年人,带着笑容上前,拱手道。
    “于少保,实在不好意思,我爹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今日恐怕无法和少保商议事务,不过,他老人家吩咐了,这是今岁刚采的春茶,想必少保会喜欢,特命我送来一盏,请少保品鉴。”
    于谦抬眼一瞧,却见此人是胡濙长子胡长宁。
    胡濙如今在朝中虽然资历深厚,但是,他的儿子却个个都没有入仕,胡长宁身为长子,也不过是托庇朝廷恩典,得了个锦衣卫镇抚使的荫封,至于次子更是什么都没有,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举人而已。
    不过,这胡长宁待人接物,倒是落落大方。
    虽然说,于谦在胡濙面前是晚辈,但是母庸置疑,在胡长宁面前,他是妥妥的长辈。
    轻轻点了点头,于谦道。
    “是于某考虑不周了,这个时候还来叨扰大宗伯,既然大宗伯精力不济,那于某就……”
    虽然是胡濙把他拉来的,但是,听说胡濙不能见他,于谦还是客客气气的打算离去。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胡长宁却并不说话,只从下人手中,接过端着茶盏的托盘,奉到了于谦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茶盏,于谦下意识伸手去端,但是,刚一触碰,却愣在了当场……
    茶盏是上好的青花瓷,茶盖虚掩着,一缕茶香鸟鸟而起,凭空让人多了一股宁静悠远的感觉。
    但是,让于谦发愣的,却不是这茶香,而是这茶盏,并不是温热的,而是略微发烫的。
    不至于烫手,但是,触之也绝不好受。
    于是,于谦顿时明白过来,为什么胡长宁要端着托盘送过来,而不直接端着茶盏放到他面前。
    当然,这是小节,真正让于谦沉吟当场的,是这似曾相识的场景……
    当初,兵部正值制定整饬军屯方略的关键时刻,天子却莫名其妙的下旨,让他去给镇南王府和靖安伯府牵线说媒,于谦心中烦躁不满,也是和现在一样,被拉到了胡府当中,奉上了一盏热茶。
    拧着眉头望着眼前的茶盏,于谦的思绪飘远。
    那一回,胡濙对他说了什么来着?
    凡事戒急戒躁,静观其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自作聪明,要相信天子!
    轻轻的叹了口气,于谦将眼前的茶盏端了起来,感受着茶水透过瓷器传来的灼热,轻轻的将它放在一旁的桉上,道。
    “请公子转告大宗伯,于某明白了,告辞!”
    说罢,于谦起身离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胡长宁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目送着于谦的身影离开了胡府,他方转过身,后撤了两步。
    此时的花厅当中,不知何时,胡濙已着一身便袍,负手而立。
    “父亲……”
    胡长宁踌躇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刚一开口,就被胡濙抬手止住。
    只见这位大宗伯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道。
    “于廷益啊于廷益,你还是没明白老夫的意思,也罢……”
    话虽是这么说着,但是,胡濙却没有任何失望的意思,转头看了一眼被于谦放在桉上,动都没动的茶水,笑了笑,道。
    “可惜了老夫的好茶,别浪费了!”
    说罢,胡濙端起茶盏,试了试温度,感觉茶水已经渐渐变得温热,于是,便将其一饮而尽,其后,随手将茶盏撂在了桉上,转身回了内院当中……
    宫中发生的这般争端,到底没有在外朝掀起太大的风浪,应当说,孙太后这次的处置,是极显功力的。
    收了其木格进南宫,也就一并将她带来的人都收进了南宫侍奉,但是,没有给册封,仅仅给了一个女官的职位,这种事情,放在外朝当中,也就只能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而已。
    尽管一众高层对这个也先的妹妹留在南宫当中颇有忧虑,但是,对于大多数的大臣来说,其实也不会关心南宫当中多了一个蒙古女官。
    相较于其木格进宫,其实在外朝引起更大反响的,是太上皇召见瓦剌使团一事。
    太上皇深居南宫,久不预政务,这次瓦剌使团前来,未朝天子先见太上皇,自然会引起非议。
    一方面,有人担忧太上皇会借此机会干预朝政,另一方面,也有人觉得瓦剌图谋不轨,意在挑拨大明天家关系,同时借太上皇之威,暗中胁迫大明相助瓦剌。
    一时之间,虽然一干七卿大臣都有意对此事避之不谈,但是,弹劾的奏疏还是纷至沓来,不断的递到内阁当中。
    对于这些奏疏,内阁倒是有意无意的压着,但是,耐不住实在太多。
    毕竟,这段时间,太上皇的风评本身就不太好,朝臣们的确管不了后宫之事,但是,这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清楚。
    至少,太上皇在南宫频繁纳妃的事情,早已经被传的人尽皆知,原本这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现如今,又闹出了这样的事,朝中诸臣的情绪淤积起来,一下子聚在这件事情上,自然是久久不散。
    不过,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要看天子的态度,而天子……
    “上谕:近日诸臣多议太上皇召见瓦剌使团一事,其中颇有揣测,实为不该,上皇在迤北时,曾多蒙瓦剌头领孛都照料,此次孛都来朝,故人想见,再叙旧谊,实为常事,此与国政无碍,诸臣不可妄议太上皇,以伤天家声誉。”
    内阁当中,成敬身着蟒袍,笼着袖子,声音肃然。
    应该说,近段时间以来,因为怀恩侍奉在天子身侧,所以,大多数的旨意,都是由怀恩来传的。
    至于成敬,要么在外朝参与阁议,部议,要么呆在司礼监当中,协助处理各种繁琐的政务。
    这其实也和他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份想符合。
    但是,这次破天荒的,却是劳动成敬亲自来传旨,可见天子对此事的态度又多么坚定。
    于是,当成敬的声音落下后,底下内阁诸大臣对视一眼,纷纷道。
    “臣等遵旨。”
    宣旨结束之后,气氛也稍稍宽松了一些。
    有了这道旨意,之后这些御史的奏疏,处理起来也就方便的多了,至少在票拟的时候,可以有个大的方向,不用拿捏不定的。
    这段时日下来,成敬和内阁诸臣的关系也处的很好,因此,宣旨之后,他也没有急着离开,反而是在几位大臣的邀请之下,到了内阁公房当中小坐。
    不过,也正因为关系不错,所以,在坐下攀谈了两句之后,成敬立刻便意识到,今天这几个大臣的神色颇有几分不对。
    于是,想了想,他便开口半是试探,半是认真的问道。
    “今儿诸位先生怎么如此客气,怎么,难不成,除了这瓦剌使团的事,还有什么其他难办的政务?”
    不料闻听此言,几个内阁大臣对视了一眼,苦笑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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