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坐一会了?
他前天受了黄春的点拨,为了三爷的大事,早把那些刺人的直肠子收起来,强行扭出了十转九弯, 和西门讲话都斟酌着怕重了语气。
西门看看来时那辆棉纱厂的汽车已经不在院子里,颇不过意地说:海东,劳驾你送我一趟。
海东这才觉出不对来,三爷怎么没有出来送客?
再看看西门的脸色,知道是又别扭了,他不觉摇头,把那百斤重的箱子放进汽车里,驱车出发了。
白雪皑皑,汽车沿香山蜿蜒行驶。
西门疲惫地看着窗外倒退的白雪世界,脚下的箱子安安静静,却给她一种无声的煎熬,若非迫不得已,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动用那张所谓的契约的,捏着情盛时的承诺来要求现在的方丞,她打心底里看不起自己的行为。
海东从倒车镜看他,晓得她的心思,又想到黄春予他的重任,有些话果真只能他来说了!
西门,我不敢说三爷是个好人,但他对你的心,是十足十的真。
他将三爷这些年如何寻她,得知她的死讯是如何痛不欲生以及三爷为她做得一桩桩一件件,全说了出来。
海东不善言辞,是以都直接摆事情,反而更让人震撼。
末了,他说:我知道当年那件事在你心里过不去,可是,杀父之仇都有和解的可能,更何况你和三爷之间,情分总比恨意多吧,何必拿过去的事折磨两个人,就放过自己也放过三爷,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西门满心疲惫,她何尝不知道放过自己,只是造化弄人,当年和方丞分手是命,后来摊上那件事也是命?汉奸的嫌疑也是命?现如今她即使想回头,也回不去了。
心中喟叹,不由回首,车子已经行至半山腰,但依旧可以看到山顶上那座白色的别墅,山路曲折盘旋,每个角度都难以看到别墅的全貌,偏偏时不时漏出一点房檐屋角,丝丝缕缕的轻烟缥缈,笼在别墅和山林间,海东的话萦绕耳畔,她的一颗心软得不可思议。
车子到达吉市口胡同,海东扛着箱子进院,今日响晴的天气,虽然地上积雪未消,但天空像水洗过一般湛蓝。西屋的艳红刚送走一位客人,正倚着大门系肋下的纽子,见海东衣着不凡,也不避讳西门在侧,试探着抛个媚眼,海东目不斜视,进院了。
西门太太听着动静从北屋出来,见是海东,连忙寒暄着请进屋,箱子落地,母女俩还没来得及反应,海东便已经脱下外套出院扫雪了,大杂院住户不少,但男人们都忙着挣命,起早贪黑谁也顾不得清扫院子,三天前下的雪到今儿还积着。
海东挥锹如雨,屋内西门音和母亲面面相觑。
西门太太刚才看到行李箱时已经意识里边是何物,心想方丞到底还是没舍下过去的情分。她压着嗓子问:音儿,这些东西怎生处置?
西门看了窗外的海东一眼,对母亲摇了摇头。母亲明了,等海东终于清扫完毕告辞后,西门才对母亲说:按原计划进行!
刚刚已经耽误太长时间了,西门看看座钟,边在书袋找围巾边道:顾不上细说了,我去叫一辆黄包车。
围巾不见踪影,料是落在方丞的书房里了,冷也顾不得,她急着出去了,到胡同口等候一时,叫到一辆黄包车,引着车夫回来,怕被疑心箱子里的东西,她没有劳驾车夫,而与母亲合力才堪堪将这恍有千斤重的箱子抬起,母女二人臂如筛糠,寸步难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从方丞书房里把它扯拽着离开时得有多狼狈,方丞当时就眼睁睁地看着
嗡咚一声,箱子一端落地了,西门太太差点给闪着腰,瞠目道:怎么了?
知是女儿想心事想得出了神,使得箱子脱手而落。
西门赧颜,说了句手滑,低下头把这一端又抬起。
俩人咬紧牙关抬至大门口,黄包车夫正要过来搭把手,不料胡同口进来一辆军用吉普车,苦人向来惧官,竟顾不上接箱子,先着急忙慌去给吉普车让道,爽利把黄包车挪到了对面墙根儿下。
西门母女见着那军车,倏忽间紧张的要命,光顾这条胡同的军车一向都是冲着她们大杂院来的,俩人飞快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将箱子搁在地上。
第52章 齐化门壹
吉普车渐行渐近,吴问雄隔着车玻璃看到西门,沉声道:处座,就是她。
被称为处座的是后面闭目养神的中山装老男人,此人是特派员四人组的头儿,自从吴问雄发现戈亚民和西门音可疑的旧情后,他们便开始有针对性地暗中分析,今日就是冲着西门来的。
胡同深处那道倩影,朴素文静,骨子里的幽雅与这陋巷格格不入,再看其母,端淑整洁,书香人家的气质扑面而来,这样一对母女,来住三教九流的大杂院,实为可疑。
这边厢,西门心跳如雷。那日被吴问雄一番盘问后,她已然感觉不妙,而戈亚民今早的密信里又明确告诉她特派组发现了他俩早年的关系没成想,这么快就来了。
西门心底发慌,脑子却异常冷静地分析着,戈亚民上头有戴笠,连马汉三都只能盯梢而不敢动他。至于中统这几个特派员,十有八九不敢顶着跟戈亚民公开博弈的风险对自己来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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