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恶灵并没有动手，而是回到了画中，进入了月光下的小屋里。
    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急忙打开抽屉，翻出了那本笔记本。
    那竟然是教案！
    现在的老师都是用电脑写教案了，但以前不同，都是些在纸上，退休的时候，老师们的教案能有一人高。
    这教案是校长的。
    学校里就他和何老师两人，他也要给孩子们上课。
    刚开始的时候，教案很正常，字苍劲有力，写得密密麻麻，可见这是一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
    但渐渐的，他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
    在某节课的教案后面，他写了一句：孩子们天资太低，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他写得很用力，几乎力透纸背。
    再往后翻，每篇教案后面都有几句话。
    “已经有三个学生跟不上课程了，他们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学生啊，要是他们都不行，那年纪小的怎么办？”
    “何三娃跟我说，他不想学了，反正也考不上中学，就算读到小学毕业也只能回家放牛，还不如现在就去。”
    “何五妞被她爸妈接回去了，说她脑子笨，又是个女孩，与其浪费时间读书，不如回去给家里干活，长大了好嫁人。”
    “学校里的学生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河西村永远都会穷下去，孩子们也再没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我该怎么办？”
    他的字越写越潦草，可见他有多么煎熬。
    他想要改变乡亲们的命运，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能为力。
    那种无力感，能把人逼疯。
    柏舟忽然有些心酸。
    这世上很多人在泥沼之中挣扎，想要爬上来，却终其一生都无法如愿。
    人生多苦。
    又往后翻了翻，忽然看到有篇教案后面写道：“我想给学校招一个音乐老师，中专的学生们马上就要毕业了，说不定这次能行。”
    后面几天都没有内容，直到五天后，又有了一篇教案。
    “我还是没有招到音乐老师，但我遇到了一个落魄画家，他卖了一幅水彩画给我，说能够实现我的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我哪有什么愿望，我只希望学生们的资质能够好一点，至少能够考上中专。”
    又过了几天。
    “那幅画有蹊跷，我好像看见画里的小屋中有人影在动，我出现幻觉了吗？”
    第384章 毁掉这幅画
    “画里真的有个人影！它从小屋里出来了，还离画框越来越近，但其他人都看不见，只有我能看见！我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我要是病倒了，我的学生们怎么办？”
    “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我看到那黑影从画上下来了，他还问我有什么愿望，无论什么愿望他都可以实现。呵呵，没想到我脑子出了问题，还是这么担忧孩子们。”
    “昨天我终于开口了，我告诉他，只要学生们能够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全都考满分，我就知足了。呵呵，这要求，恐怕连魔鬼也做不到吧。”
    后面一个月都是正常的教案，直到一个月后，期末考试结束。
    “满分！竟然真的全是满分！太好了！我的学生们都成了天才！魔鬼真的实现了我的愿望，学生们的成绩会越来越好，未来也会越来越光明！”
    这个教案的日期是7月12日。
    赵引言惊道：“当年，河西村小学就是在7月12日的半夜从村里消失。”
    柏舟道：“恶灵实现了他的愿望，这就是和恶灵做交易的代价。”
    闻君止又往后面翻，接下来的教案与前面的字迹一样，但内容却大相径庭。
    这些教案，教的全都是十分可怕的东西。
    从字迹来看，写这些教案的人并不是校长，这些字很潦草，乱七八糟，古里古怪。就像一个从来不会写字的人，在学着别人写字一样。
    柏舟只看了两篇就觉得毛骨悚然，不敢再看。
    要是把这本教案看完，她一定会心理扭曲。
    这简直能和一些童年阴影的电影内容媲美了！
    怎么能在教案里写这种东西，这简直就是对校长的亵渎！
    闻君止多看了两篇，也看不下去了，只能略过内容，只看有没有校长留下的留言。
    一直翻到了几天前，正是赵引言弟弟他们一行人进入河西村小学的那一天，教案后面终于再次出现了校长的字。
    那是真正校长所留下的痕迹。
    “今天有人进来了，他们直视了那个模糊人影，触犯了禁忌，人影开始杀戮，而我终于有了几分钟的自由时间。”
    “不管是谁，只要看到了这些内容，答应我，一定要毁掉那幅画！他要把我的学生们全都培养成可怕的魔鬼！”
    “我和何老师拼尽了全力，一直在跟他争夺教学的权力，但我们快要撑不住了，只要这次闯进来的几个人全部死亡，他的力量就会进一步增强，到时候我们都会丧失最后的意志，成为他的傀儡。”
    “我的学生们也会成为真正的恶灵，回到人间，将人间变成地狱。”
    写到最后一个字，他的力气太大，把笔尖都折断了。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引言立刻将那幅画取了下来，拆开画框，取出水彩画，然后从衣兜里掏出打火机。
    火舌舔舐画布一角，柏舟忽然脸色一变，立刻将画布抓了过来，几下拍灭了火焰。
    赵引言不解道：“女术师，你干什么？”
    柏舟摇头道：“不能烧。”
    赵引言一脸疑惑。
    柏舟道：“这幅画不能烧，一旦烧掉，就会把里面的恶灵彻底放出，到时候它不再被规则束缚，哪怕我们不直视它，它也可以对我们发动攻击，甚至会让学校里的老师学生狂化。”
    “什么？”赵引言惊道，“难道教案是个陷阱？”
    闻君止沉声道：“校长在教案中说的是毁掉这幅画，而不是烧毁这幅画。”
    赵引言思考了一阵，问：“你的意思是……撕掉？”
    柏舟说：“《聊斋志异》中记载了一个故事，说有人要状告关帝爷，认为关帝庙里享受香火的不是真关公，而是一只偷食香油的小鬼。”
    “他写了一篇状子，想要上告天庭，半夜之时突然做了个梦，梦见一个书生来找他，说他就是关帝庙中享受香油的魂灵。因为生前做了很多好事，而关帝爷享受不了那么多香油，浪费了，天庭就选了一些有功德在身的鬼魂，让他们去代替关公享受香火。”
    “那人知道这是一场误会，便要烧掉状子，书生鬼魂说不能烧，烧了就是上告。撕也没有用，字迹扔在。唯一的办法是放入水中，将墨迹全部洇掉。”
    “水彩画是水性颜料，放入水中就会褪色。”
    赵引言问：“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水？”
    柏舟双手结印，口中道：“清净之水，日月华开。中存北斗，内映三台。神水一噀，散祸消灾。急急如律令。”
    第385章 向着光
    这是《太上三洞神咒》之中的敕水咒。
    咒语一出，四周阴气涌动，半空中凝聚出水珠，汇聚为一道水流，缠住了那幅水彩画。
    水彩画泡在水中，颜料开始慢慢晕染。
    小房子里的那个模糊人影趴在窗户边，嘴巴的地方出现了个空洞，仿佛在尖叫。
    他推开门，疯了一样朝着画布的方向冲来。
    赵引言也急忙掐了一个水诀。
    他所用的水诀与柏舟不同，发音不是普通话，而是闽南那边的方言。
    他朝着那画布一指，一大团水滴凝聚，哗啦一声落在了画布上，画布上的颜料更加模糊，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就像打翻了的颜料盘。
    那模糊人影的身体也在慢慢洇开，化为一道道黑色污渍。
    他在挣扎，在悲鸣，然而画布之外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这时，四周忽然开始震动，天花板上有灰尘簌簌而下。
    “地震了？”闻君止问。
    “不，是支撑河西村小学的诡异力量要消失了。”柏舟道，“还差最后临门一脚，快！”
    她和赵引言再次掐了水诀，加快颜料的洇染。
    闻君止也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水杯，将里面的茶水倒在了画布上。
    柏舟有些无语。
    你那西装外套看着挺合身啊，怎么能放得下水杯？
    茶水里还放了枸杞？
    这么年轻，身体就这么虚吗？
    那模糊人影彻底变成了漆黑一团，被其他颜色的颜料淹没，而这栋建筑也震动得更加激烈了。
    就在这个时候，画布上忽然荡漾起了一层黑色的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赵引言脸色一变，从腰间拔出枪，对准了那团黑光，就要扣动扳机。
    “等等！”柏舟忽然按住枪托，“千万不能开枪！”
    “再不开枪，那恶灵就要逃出来了！”赵引言急道。
    “你怎么知道逃出来的就一定是恶灵？”柏舟问。
    赵引言一愣。
    不是恶灵，还能是什么。
    柏舟侧头朝黑光中瞥了一眼，上面漂浮着一行小字，只是那小字若隐若现，不好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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