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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弃公子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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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李言宗左思右想还是担心胭脂,便又来了叶容之的住处。
    木门大敞着,李言宗一进门就看见了叶容之端坐在树下写字,一副悠闲自在的做派。
    旁边立这一个面无表情的人,看模样应该是他去主顾那处求来的护院,倒是有模有样的。
    不过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写字,难道师父不曾问他。
    李言宗扬声喊了一句师父,却无人应答,他心里咯噔一下,冲叶容之跟前问道:“叶容之,你把我师父弄到那去了?”
    见叶容之不理睬他,他上前想要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正写着的折扇,待眼神落在了折扇上的落墨未干的字上,还未伸出的手生生顿在半路。
    他看着叶容之满目惊愕,话卡在喉头不上不下,极为难受。
    叶容之权作视而不见,待落下最后一笔时才抬起头看向李言宗,拿起墨迹未干的折扇,温和有礼的笑道:“我观李兄在寻那折扇之人,特地为李兄做了一柄,不知在下写的这柄李兄可还满意。”
    李言宗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叶容之,“竟……竟是你……”
    这折扇的字迹与师父手上拿着那柄是一模一样的字句,连字有双面的意境都一般无二,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写的。
    叶容之见他后退,便站起身一派受伤道:“李兄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嫌弃在下写的不好?”
    尤十一在一旁做壁上观,难得这一次不是自己撞在枪口上。
    李言宗一副无法接受的喃喃自语:“竟然是你,怎么会是你……”他低下头静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难道不知道季先生想要收你为徒吗?”这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没有道理不晓得这事,难道是因为貌有缺憾而自怨自艾?
    叶容之闻言嗤笑了一声,他收起了折扇在指间转了一个圈,才看向他缓缓吐字道:“季傅也配收我为徒?”
    心心念念想要得的师父,竟被人这般瞧不起,他李言宗苦心拜师,终日战战兢兢地习学岂不成了个笑话。
    再看叶容之一副轻狂傲慢的做派,心中已是怒不可遏,“连端王都尊他为师,你一个山野村夫竟在此处妄言,简直不识天高地厚!”李言宗顿了顿,斜睨了他一眼讽刺道:“你这般侮辱季先生,怕是知道季先生真正知晓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不会收你做弟子,才这般出言诋毁。”
    叶容之听后不怒反笑,他语言透出几丝委屈,可面上又带着笑,摆明了一副捉弄人的表情,“李兄竟是这般看待在下,实在是枉费了在下向季傅推荐你的心思。”
    李言宗乍听之下颇为惊愕,转念一想秀觉得极为可笑,他不由鄙夷道:“季先生分明是因为我的才学才收我为徒的,况且论家世背景你有哪一点及得上我,竟还敢在这口不择言。”
    他面上虽是风平浪静,心中却已起伏一番,不然以他的骄傲绝不会把自己的家世搬出来说。
    叶容之看着他笑而不语,待李言宗收起心中疑惑认为他是骗自己的,心慢慢回到胸口。
    他才缓缓开口,略带疑惑的问道:“难道李兄不知道季傅是看了一封信才收你为徒的吗?”
    李言宗突然想起季先生那时收他为徒之前,确实看过一封信,他还曾好奇信中究竟写了什么让季先生如此震怒。
    他瞳孔慢慢放大,心下已经有些不确定了。
    “其实也没写什么,不过就提了提季先生的不足之处罢了,还顺道提了提李兄也未必愿意做他徒弟,使了些激将法让他收你为徒罢了。”叶容之将折扇转了一圈,背着手满目不屑道:“若不是因为夫子看重你,哪用得着我这般费功夫。”
    李言宗瞠目欲裂,他从来是天之骄子,如今竟在自己看不起的人眼前成了个窝囊废,竟然是因为他自愿退出还拜成了师,枉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学识家世才得了季先生的青眼,他胸口一闷隐隐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后退了一大步靠到了木门上才缓过气来。
    李言宗这才意识到他刚刚险些让叶容之气的背过去。
    尤十一在一旁瘫着张脸,显然见惯了这副场面的,已然见怪不怪了,叶容之向来喜欢捏人七寸,尤其还喜欢捏住了死死的往里掐,这书生倒是还好,当初他可是见过一个被叶容之激的当场自尽泄愤的书生,结果周遭的文人竟还安慰起叶容之,让他不要介怀,是那书生太过激愤等等……
    尤十一当时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这个魔星,一步都不能错,否则他必会借宁王的手杀他,甚至累及他的家人,因他最喜借刀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李言宗:“为什么不让我死,他不是撒毒空中差可拟了吗?”
    尤十一:“兄弟,撑住啊,死哪有这么容易!”
    第29章
    连着奔波了几日,才到了百竹村,入目却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烧过的痕迹荒无人烟,透着丝丝冷意,看着这断垣残壁都觉得自己寻错了地方,胭脂仔细辨认了许久才确定了就是这处。
    她微微皱眉,徒步行了许久才遇到了一个步履瞒珊的老妇人,她连忙上前问道:“婆婆,请问这百竹村究竟发生了何事,何以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老妇人乍听百竹村面上微微一惊,又细细打量了番胭脂,一脸讳莫如深道:“姑娘不是这里的人吧,这百竹村……唉……还是莫要问了,这村子不干净。”
    四周风声荡起,偌大一条路空无一人,就是白日里艳阳高照也显的冷冷清清,寂静的可怕。
    胭脂本以为是遭了场火才成这个模样,但听着老妇人之言,这事情并好像不是如此简单,她疑惑道:“我是来这寻人的,可现下这里变成这样实在是找不到人,还请婆婆一定要告诉我这村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老妇人略一迟疑,才叹了口气道:“姑娘若是要寻百竹村里的人便回去,莫要白费力气了,百竹村十年前就没了,整个百竹村的人都死透了。”
    “死透了?”胭脂不由惊疑,若说死人她不成少见,但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那实在是不可能,除非是天灾。
    老妇人顿了顿,提着木篮子的手微微颤起来,那可怕的场景仿佛就现在眼前一般,“这村子里的人得了种怪病,皆是口舌生疮,慢慢腐烂,人虽然不会死却比死人更可怕,且这病还是一传十十传百,只要接触过的人没一个能逃得了。
    “整个村子半数人都得这种病,连请去的大夫都染了这病,再没有一个大夫敢进这村子,闹得人心惶惶,没染上的人想出村都被官府拦着,这种病如同时疫太让人害怕,若是让这些人出了村后果不堪设想。后来官府就放火……”老妇人摇了摇头叹息道:“整个村子的人都给烧死了,那火烧了三天三夜啊,那惨叫声如今我都忘不了,当真是作孽啊!”
    胭脂微微一怔,问道:“婆婆可曾见过面上带着块胎记的孩子?”
    老妇人一听便晓得她说的是谁,这孩子她自然是记得的,这周围的村落都传遍了,这孩子就是个灾星,刚生下来就让村里土地不丰,后来整个百竹村又落得这样不得好死的境地,自然是人人惧怕,“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一家子虽然提前搬了出来,奈何这孩子名声太不好听,不知被卖到了何处去。”
    胭脂默了一阵,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忽道:“婆婆可知晓那户人家现在如何了。”她知道死了,可她想知道这事与叶容之有没有关系,他那时不过十几岁,若是真都于他有关,那他该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
    老妇人细细回想了一番,叹息了一声,“逃出来了也没用,没个好结局,那家小儿子看着是个乖巧的那里知晓竟染上了赌,欠下许多债被赌场的人砍断了腿,他爹又是个爆脾气的上门算账被人乱棍打伤,病了许久就去了,他娘哭瞎了眼,后头那孩子寻了死,她娘现下如何我也不晓得了,不过大抵也去了吧,毕竟瞎了眼,家里的顶梁柱又没了哪里吃得起饭啊!”
    胭脂闻言闭了闭眼,良久才开口道:“多谢婆婆告知这些。”
    老妇人连忙摆摆手笑着走了,胭脂看向了远处微微蹙起眉。
    全村的人都死绝了,只有他叶容之活着……
    不是她武断,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呢?害过他的人都死了。
    若是她想的没有错,那叶容之根本就是个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人。
    胭脂静静站了片刻便慢慢走回了百竹村,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之前叶容之的住处,一片灰烬中依稀留着昔日房屋的模样,看着后院里是叶容之昔日的住处心中浮起一丝担忧。
    四周阴气沉沉,不复以往生机勃勃,这一遭只怕生了许多厉鬼,胭脂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出了后院,却见叶容之站在外头,她顿下脚步看着他。
    叶容之一身清简素衫站着未动,见胭脂默然不语,他缓缓道:“夫子身上的伤还未好,应当好好养伤。”
    胭脂未接此话,另开了一话头,“昔日乱葬岗有许多奇书,我曾经看过一本草药集,极为有趣,说是有两种草药相生相克认识混在一处,可叫人口舌生疮,全身腐烂而死……而这些奇书我有一日全部搬给了你。”她笑了笑,直接问道:“阿容你说这是不是很凑巧?”她静待叶容之回答,他看着她眼中透着凉薄,一片静默俨然是默认了胭脂所说的话。
    胭脂不由怒道:“你真是疯了,你明明知道这世上有地府鬼差,魂魄厉鬼,竟然还敢这样做,难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叶容之嗤笑出声,“报应?”他看向胭脂言语轻狂,“夫子,莫不是误会了什么,阿容不过小施惩戒罢了,并不曾夺他们的性命。”
    他伸出手在阳光下看了看,手指修长皙白语气淡漠道:“阿容这双手可是半点血迹都不曾沾染呢。”他看了片刻,又叹息道:“夫子,这是事情要怪只能怪人心向恶,愚蠢又贪婪。”
    胭脂这才想到,这些事他确实脱的干干净净,百竹村的人是官府烧死的,而他的血亲则是因赌而亡,这借刀杀人使的极好,将人心算计得分毫不差,竟是根本找不出把柄来。
    又见他毫无悔过愧疚之心,胭脂皱紧了眉头,只觉得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和乱葬冈的那个厉鬼没什么两样,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痛心疾首之余又觉得可惜可恨,“不要叫我夫子,我担不起,连自己的血亲都下的了手的人,我可做不了他的夫子!”
    叶容之笑了笑,“是啊,夫子早就有一个相伴十六年的徒弟又怎么会在意一个声名狼藉的弟子。”他垂下眼睫,神情莫测道:“就是不知夫子这般看重的徒弟往后会是怎么个结局?”
    胭脂听闻此言心头一跳,眼睛微微眯起,目露凶光,“你若是敢伤他一毫,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胭脂越过叶容之,缓缓威胁道:“阿容,我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行己路的好,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样的事。”
    叶容之垂着眼睫,面无表情了片刻,忽然抬眼看向胭脂离去的背影,微微勾起一抹笑,显得越发诡异可怖。
    作者有话要说:  丹青手:“胭脂我都替你瘆得慌。”
    李言宗:“胭脂我都替你瘆得慌。”
    沈绾:“胭脂我都替你瘆得慌。”
    尤十一:“胭脂我都替你瘆得慌。”
    胭脂:“……”
    第30章
    季府门口人来人往,大门敞开文人学子纷纷进出。
    胭脂在府外等了片刻,沈绾得了信忙从府里窜了出来,胭脂正支这条腿坐在门外的马车上磕瓜子,一旁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实在没见过这般不成体统的姑娘家,连个男人也未必会这样坐。
    胭脂心中烦闷,早已懒得顾及礼数规矩,叶容之如今变成这样,自己又和他到了现在这般境地,日后也不知会出什么变数,那管得了这面子功夫。
    “胭脂,你可算回来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叶容之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胭脂将手拍了拍干净, “没事,以后碰到他就避过走,惹不起还躲不起。”
    “唉,可惜了,真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是我太疏忽了,我早该看出来了,他根本不屑认真骗我,可笑我连敷衍的骗都没看出来,真是太愚蠢了。”
    沈绾默了片刻,她发现听不懂胭脂的话,什么叫敷衍的骗?
    她想不明白心中又记挂李言宗,迟疑了片刻又道:“你快去看看言宗吧,他……有些不好。”
    胭脂眉心一跳,难道叶容之这么快就动手了!
    她跳下马车示意沈绾带路,“他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只是自从那日回来以后就病了一场,好了以后一直意志消沉,在季先生面前频频出错,连端王都有些不喜他了。”沈绾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季先生连日来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言宗的关系。”
    胭脂摇了摇头,跟着沈绾进了季府,“和言宗没关系,季先生是另有事务烦恼。”
    季傅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徒弟而影响了心情,泰山崩塌于前也未必能让他变了脸色,何况是一个徒弟。
    沿途而来,胭脂倒也是听闻了些风声,大致也猜得七七八八。
    一路上都是对宁王的歌功颂德,这次百官贪污实在处理太过大快人心,连一向受百姓爱戴的端王也要避其锋芒。
    这二王相争,倒不如说是背后的幕僚相争。
    胭脂不由忧心忡忡,按命薄里的时间来说现在并没有出这一遭,百官贪污其实是端王上位以后才处置的,用的也是雷霆手段,牵连甚广以至于朝局动荡三年之久,并不及如今这般不动声色便处理大半,余下未处置也是记罪在身,如有再犯便一句数罪并罚压得那些人油条子战战兢兢不敢再犯,甚至于有些竟洗心革面重新做官。
    宁王当日出了大风头在场的百姓正欲将他当做神明供起,宁王却当场下跪叩谢皇恩,既得了民心又避了龙椅上那位的忌讳且讨了大好,简直是做的滴水不漏。
    这事现下提前了这么多,且还是宁王的功劳,这宁王背后的幕僚实在太过厉害,这种官官相护勾结,其中牵制极多,稍有行差就错便是万劫不复,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这幕僚究竟是谁,这般精于人心揣摩,深明刚柔之势实在太过棘手……
    也不知季傅能否应对,不是她对季傅没有信心,只是几次交手季傅连连失了先机,她实在有些担心。
    局势如此不稳,端王和季傅自然都不是会有好脸色,李言宗又是个不看眼色的,胭脂想到此不由微微皱眉,这遭只怕要想想办法补救一番,免得李言宗失了未来君王的心。
    沈绾带着胭脂绕过几个园子,步入了一座院落,沈绾指了屋里担忧道:“去看看吧,一回来就待在屋里那处也不去的,愁死人了。”
    胭脂点点头进了屋如果见李言宗面色苍白恍恍惚惚,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见胭脂沈绾进来,李言宗才提起劲头问道:“师父,你回来啦?”他又看了看后头,面色古怪道:“叶容之没跟师父回来?”
    胭脂想起叶容之,心中就不是滋味,黛眉微蹙,“你说的对,他确实不是好人,往后不要再提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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