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还是被发现了。
    是李正转身想去拿瓶水，结果一转身就看见自己的老旅长就在帐篷的角落里，站在沙盘旁边跟旅部那位姓肖的小参谋聊得津津有味。
    他快步上前，向庄严敬了个礼。
    其他人闻声，纷纷转头，看到庄严，都惊得下巴都摔地上去。
    “首长你来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万向东小跑过来，按条令敬礼。
    “咱们今天是组织营战术对抗，您要提早说来，我们导调组就该让您来担任导演了。”
    “我就是路过。”庄严说：“刚去了413那边，检查他们的秋季备训情况，完了回军部时候经过这里，忽然心血来潮就进来看看。”
    “那既然首长都来了，就请您过来指导指导吧！”
    万向东让开位置，参谋将庄严的马扎搬过来，放在最好的位置上。
    庄严也不推辞了，直接到了屏幕面前坐下。
    “我听说二营目前指挥的不是二营长，是副营长贺楠？”
    万向东说：“对，贺楠这一轮模拟对抗惊艳全旅，先是在电子兵推里积分最高进入半决赛，然后击败四营，和一营进入决赛，原先我们都以为一营的胜算大些，没料到这个贺楠是匹黑马，现在的战场形势看来，他很可能会赢。”
    庄严侧头看了一眼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的李正。
    “李正，你什么看法？”
    李正说：“大家以为一营会赢是因为一营这次是守方，并且一营长一向擅长防御战，没想到这个最强的盾，居然也有矛能扎透。”
    庄严又问：“二营之所以能势如破竹，你说说原因在哪？”
    “战前侦察做得很好，一营的预备队位置在哪、伏兵在哪、防御线薄弱区在哪，全被摸得透透的。”
    说起这个，万向东来了兴趣：“其实有个事啊，我说起来还真有点儿意思。”
    “什么事？”庄严问。
    万向东说：“贺楠赢我估计不仅仅是侦察做得好，更因为他太熟悉王连胜了。”
    李正问：“这话怎么说呢？”
    万向东说：“贺楠其实以前是一营的兵，他从院校下来就在一营当排长，然后提拔连长，是提拔副营的时候因为一营没位置了，所以去的二营，并且他当排长那会儿，王连胜是他连长！”
    “哈哈哈哈！”庄严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难怪了，这么熟悉他老领导的打法。”
    万向东感慨道：“现在我回想起来，李正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我还有些担心，担心的不光是那些职务比别人高的干部被职务更低的干部打败时候脸上挂不住，而是担心这些老上下级之间在战场上成为对手，能不能下狠手了。”
    叹完，又摇摇头自嘲道：“看来是我这个当旅长的多心了。”
    庄严说：“不光是你这个当旅长的有这种想法，军里很多领导都有这种想法，你想想，万一你们这个计划实施之后，到收尾阶段发现胜出的都是一些军衔和职务都低于现任主官的干部，该怎么办？会不会造成干部队伍不稳定？现在我看啊，挺好的，能者居之，别当上了营长就以为可以一直在这个为止上待到转业，以为和平年代没仗打了，就可以当安稳军官了，有点危机感我看不错。”
    万向东点头：“是啊是啊，我现在也觉得很不错。”
    庄严看了一眼万向东说：“你可别那么快说好，下一步如果你们433旅搞得不错，这个方案我是要向全集团军推广的。”
    万向东的脸顿时就绿了。
    庄严问：“怎么？对人容易对自己难？”
    万向东说：“不，我愿意接受挑战！”
    话音刚落，听见导调员大喊：“二营彻底突破第二道防线了，目前正直插石头镇一营指挥部！”
    众人闻言，心头都是一震。
    真快！
    在场的高级指挥官们脑子里都蹦出同样一个念头。
    石头镇，一营指挥部。
    这里已经是一营最后的地盘了。
    作为守方，这里就是大本营。
    对于担任攻方的二营来说，只要拿下这里，哪怕是一营撤走，都意味着毫无疑问的胜利。
    营指导里现在最忙碌的就是电台通讯员，最紧张的就是王连胜和他的一帮参谋。
    “怎么搞的！”
    王连胜看了一眼电子地图，狠狠把手里的铅笔掼在桌上。
    二营一连的部队进展速度这么快。
    负责第二道防线的是一营的三连。
    三连是防御方，依托有利地形进行固守，哪怕二营的坦克一连有两个装步连配合，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击溃，何况，一营的之前的远火都集中打击第一道防线正面，消耗巨大，对一营坦克一连的支援力度不至于有一开始佯攻时候那么猛烈。
    怎么就守不住呢？！
    他疾步走到电台面前，拿起耳机接通三连。
    “03，03，我是001，你们怎么搞的，居然防不住他们？！”
    “报告001，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完全不顾一切，聚集兵力打开e高地侧面的一条通道，留下一个步兵连在这里对我们实施拦截，其余兵力直插而过，根本不跟我们纠缠，也完全不顾伤亡代价！跑得比兔子都快！”
    “他们有装甲车，你没有啊！？你不会追？！”
    “我的队伍展开了，现在聚拢需要时间！”
    “艹！”
    王连胜忍不住在频道里骂娘了。
    骂娘是没用的。
    只是发泄而已。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做出反应，做出有效的反应。
    王连胜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
    第二道防线距离自己这里只有不到七公里。
    二营的尖刀部队很快就到。
    他们完全不顾一切，只顾往前猛插。
    说到底，就是想要快打快胜！
    就是要用最快速度占领这里，从而摘取胜利果实。
    而营部这里，警卫部队都是轻装步兵，部署在营部周围只有两个防空排，那些不是步兵，就算扔下野战防空系统过来充当步兵填线，也顶不住精锐的装甲部队。
    怎么办？
    冷汗顺着王连胜的脊梁骨哗哗往下淌。
    满头满脸都是汗珠，人就像水里捞上来一样。
    这个贺楠……
    太熟悉自己了。
    自己的盾，他估计早料到了。
    贺楠这个人，本来就是院校指挥专业的高材生，在一营的时候说得上是自己的半个徒弟，尽心栽培不说，还手把手身教言传，所以专业能力出众，旅里首长都很喜欢他，年纪轻轻就提拔到了副营。
    没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会跟自己的徒弟竟然在战术演练场上互为敌我。
    估计贺楠是研究自己研究了有段时间了。
    可自己从前没研究过贺楠。
    怎么可能自己会去研究他呢？！
    贺楠的打法不光从自己身上承继了“稳”，他本身也有一股子“狠”。
    这下好了，称出于蓝胜于蓝了。
    怎么办？
    他的目光不断在地图上扫来扫去。
    突然，他拿起耳机，对着耳麦下达了命令：“03，03，你现在能抽出多少兵力回防石头镇。”
    “被缠住了，我顶多抽回一个排，还有三辆装甲车。”
    “行，你带自己另外两个排先缠住对方，他们要缠你，你也缠住他，抽出一个排最快速度回防石头镇，他们的坦克部队肯定没你们快，赶在他们之前回来。”
    “明白！”
    “老乔，你现在立即统计我们展现上现存的步兵力量，坦克不需要，但需要步兵！”
    “是！”
    副营长乔志立即开始联络其他各部。
    如今的两条战线上都打成了一锅粥。
    右侧防线被突破，但是左侧和正面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二营派出的部队直接和一营防御部队搅在了一起，打得是难分难舍，而且，贺楠的目的非常明确——不惜一切代价，不顾一切损失，务必缠住正面和左侧的一营部队，让他们没有任何后撤的可能。
    装甲部队对垒，不是说你想撤就撤的。
    要撤，首先要留部分部队殿后。
    否则，全部调转车头就跑，等同将屁股留给后面的追击部队捅。
    对于装甲部队来讲，这是致命的。
    但如果留，留多少作为断后部队？
    这也是个问题。
    少了，很快被吞掉，白白浪费兵力。
    留多了，回防那一点点部队也应付不了势如破竹的二营尖刀部队。
    至于炮兵营那些，当双方的战线搅合在一起的时候，大范围的覆盖火力不能发挥，只能靠前线交战的步兵引导精准打击，威力大大削弱。
    并且，二营作战异常勇猛，正面和左侧部队简直不要命一样往前靠，黏住一营的主力不让他们回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