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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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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萤攥着程相儒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此时真心觉得,自已真的是笨死了,平时胡咧咧时一个顶仨,现在程相儒需要她来宽慰和关心了,她却憋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前面的石番睡着了,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一晃一晃的,像个摇头驴,即使这样都没醒过来,看样子是真的太困了。
    周老板苦苦坚持着,打了一路的哈欠。
    终于,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他们回到了千岩苗寨。
    石番歪头捂着脖子下了车,有点痛苦,但更多的是困惑。
    怎么就是在车上睡一觉,还睡落枕了呢?
    周老板捂着腰,直叹年龄不饶人。
    四人踩着夜色回到石番家,随便弄了口吃的,甚至都顾不上洗漱,便都上楼去歇息了。
    夜深人静,程相儒躺在床上,听着周老板撕心裂肺的呼噜声,翻来覆去睡不着。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感到意识缥缈,即将进入梦乡。
    可是,他还没睡着,便在恍恍惚惚中,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
    那声音实在是太古怪了,就像是木屐在摩擦石板,又像是用指甲在抓挠着墙壁,但又不是杂乱无序的,而像是某种语言,有着叙事一样的节奏,还带有情感的音调。
    程相儒缓缓坐起身,看到窗子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月光如水泼洒在地上。
    那奇怪的声音不是幻觉,是从外面传来的。
    程相儒怕吵醒其他人,轻缓起身,趿拉着鞋子,轻声来到窗边,向窗外望去。
    阴森的草木、嶙峋的山石、以及蜿蜒的山路,似是都在宣告着,这个时间段,不属于活人,整个世界都已是生人禁区。
    程相儒侧耳倾听那奇怪的声音,想找到出处,却又被纷杂的虫鸣声扰乱听觉,让他无法辨清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不想再去关注那声音了,抬手正要关窗,却猛然间看到下方门口,有一个漆黑的人影,好似在仰脖注视着他。
    就这一瞬间,程相儒感觉脊背发寒,头皮都麻了。
    他刚想问对方是谁,却更清晰听到那奇怪的声音。
    找到了!那声音就是这个人发出的!
    而同时,他感觉到,体内沉寂了几乎整天的阿毛,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并在不断向他传递信息,让他赶紧关窗,远离下方那个人。
    程相儒是想这么做,可是,他的手脚竟突然变得不受控制了。
    他不仅没有关窗,反而无视他内心的反对,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摸黑来到门口,轻缓着拉开门栓,打开了大门。
    门外,空无一人,但那古怪的声音依然响着。
    程相儒出了门,转过身,看到那道漆黑的人影已经到了石板路下方,正缓慢地向着寨外方向走去。
    他如提线木偶般,僵硬着身子,也随那人影往下走。
    此刻,即使他胆子再大,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人是谁?它到底做了什么?它想要做什么?
    石番家在后方越来越远,寨口已经近在前方,那漆黑的人影已经走到了河畔的浅滩处。
    阿毛恼火地从程相儒口中钻出,用坚硬的长毛扎向程相儒的脖颈,似乎想要用疼痛让程相儒清醒过来。
    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程相儒继续向前缓步走着,鞋子掉了便赤着脚,宛若行尸走肉。
    月亮这时从云后爬出,匆忙洒下微亮的月光,为奔流的河水镀上银边,也将那道人影照亮。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身材矮瘦,长发盘成髻,身披黑色的长袍,像是裹在巨大的蝙蝠翅膀中。
    程相儒能够看清,那女人的眉目与古婆婆有五分相似,五官与阿满有三分相似,虽然她面无表情,眼中却尽是憎恨之色。
    难道,是她?
    古婆婆的大女儿?当代湘西苗疆的神女?
    第154章 无月而行
    会在这样一个时间段,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单独将程相儒从吊脚楼地拐出来的人,长得又与古婆婆母女如此相似,眼前这黑袍女子的身份,真的是呼之欲出了。
    黑袍女子站在河滩的碎石上,阴森地看着程相儒,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皮笑肉不笑。
    或许是因为那奇怪的声音停下的原因,程相儒的身体又恢复了自由。
    “你想做什么?”程相儒没有逃跑,他知道那是没有用处的。
    黑袍女子道:“用你,换一样东西。”
    程相儒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顿时一愣:“和谁换?换什么?”
    黑袍女子道:“和你爸,换一样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难道是金剑?
    如果真是金剑,那就说得通了。
    程志风两年前为了寻找藏在苗疆禁地的金剑,曾来过这里,而从龙婆当时的态度可以知道,那柄金剑是整个苗疆都要守护东西,尤其是神女。
    因为龙苗苗的离开,古婆婆的大女儿接替成为神女,被毁掉了一生,应是对程志风本就有恨。
    十几年后,程志风再次到访,又偷走了由神女守护的金剑,更将那恨意加深。
    因为自由受到了限制,神女不能离开湘西,没法满世界地去追程志风,此时却遇到了程志风的亲生儿子,她怎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过,还有一个疑问,让程相儒没法想通。
    “就算你抓住了我,你又怎么通知我爸过来?如果你可以做到,那我愿意配合你,因为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找到他。”
    神女道:“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可以找到他,他们本来就是一起的。”
    程相儒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神女皱起眉头:“她没跟你们说过?”
    程相儒忽然有了被欺骗的感觉,他以为冷萤宁可被误会,也不愿意说出当年程志风来湘西时她在哪里,他以为冷萤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能想到,冷萤当时竟然也在,并且还参与进了那次行动。
    既然如此,冷萤为什么不说出实情,为什么还要让大家冒着危险在苗疆禁地里到处乱找,甚至差点让程相儒丢了性命?
    不对!一定还有哪些地方不对!
    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和冷萤聊聊了。
    想到这里,程相儒露出苦笑。
    现在他已经生死难料了,会被神女带去哪里,未来会面对什么,他都没法知道,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去找冷萤?
    两人正对着话,天上的月亮再次钻进了云层,整个世界立刻又暗了下去。
    神女拉起黑袍的兜帽,转过身,再次发出那奇怪的声音。
    程相儒的身体再次失去控制,缓慢地跟在神女之后,逐渐远离千岩苗寨,向着禁地方向走去。
    从千岩苗寨到苗疆禁地,有很远的路程,开车都要一两个小时。
    程相儒心里暗暗琢磨着,要怎样才能破开神女的巫术,逃离神女的控制。
    可是,他苦苦回忆《驱邪卷》中的内容,没完全没有找到与他当前所中巫术对应得上的破解方法。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拐着走?
    程相儒感到绝望,完全不知该怎么应对。
    两人又走出很远一段距离,天上的月亮又出来了,夜下的黑暗被月光冲淡。
    神女这时忽然又停了下来,她回过身,再次摘下兜帽:“对了,忘了问你,你妈为什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这个问题,又一次戳痛了程相儒心底最脆弱的部分,他咬牙怒道:“关你屁事?”
    神女道:“我和你妈,以前是最好的姐妹。我们曾约定过,等她成了神女,我会经常去找她,我愿意一生不嫁陪伴她。可是,她却跟人私奔了,而我成了神女。回头想想,这还真是挺讽刺的。”
    程相儒听到神女提到他妈,本来是非常愤怒的,想用最恶劣的态度,掩藏他的痛楚。他是真的没想到,神女也是被他妈抛弃的人。
    因此,程相儒自心底,对神女生出了同情。
    但他再一想,又觉得很可笑。
    他同情一个绑架他,甚至有可能会害他性命的人,那谁又来同情他、解救他呢?
    月亮,在云层间缓缓爬行,再次钻入阴云中。
    “算了,走吧,后面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跟你聊。”神女重新戴好兜帽,转过身,继续用那奇怪的声音控制着程相儒的行动。
    程相儒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对啊!神女后面有很多时间,可以用任意方式去折磨程相儒,逼迫程相儒说出她任何想知道的事。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走走停停?直接将程相儒带去禁地,不是更省事吗?
    程相儒猛地想到了一个关键细节。
    神女在将他从吊脚楼里拐出来时,天很黑,没有月亮,而在出了千岩苗寨的时候,月亮出来了。
    那期间,他们聊了很多。
    随后待月亮重新进入云层,神女再次停下,询问关于龙苗苗的事,这场对话才开了个头,月亮又入云层,神女便迫不及待地停止对话,继续操纵程相儒的行动。
    难道,神女使用这个巫术,必须要在没有月光的时候才行?
    可对人的行为和感官能造成影响的巫术,大多属于催眠一类的精神控制,跟月光肯定是没有关系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会受到月光的影响呢?
    难道,是蛊虫?
    趋光的虫类,在黑暗中相对平静,一旦遇到了光,便会异常活跃和兴奋。
    程相儒怀疑自已不是中邪,而是中了蛊。
    可是,他有本命蛊阿毛保护,并且阿毛已经从沉寂的状态苏醒了过来,他如果中了蛊,阿毛怎么会没有反应?
    此时,阿毛趴在程相儒的脖子上,似乎在思考着要怎么帮助程相儒逃离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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