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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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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洪山张了张嘴,似乎要回应陆康说好,可是他的喉口也似乎被什么哽咽住了。
    陆康再次跪拜下去,在陆洪山老脸涨红间,罗慧声音哽咽,可话音却坚定果决:“不孝儿媳罗慧,叩请公公天安!”
    “好……”这个时候,陆洪山才终于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说出了一声好,然后他的目光则是看向陆康左后侧的陆不弃,眼中多了几分期待。
    迎着陆洪山的眸光,陆不弃也是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在陆洪山那熠熠的目光中,朗声道:“孙儿陆不弃,谢爷爷赐姓照拂之恩,祝爷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好好……哈哈哈……”陆洪山骤然站起,那太师椅在他站起的一瞬间,不堪重负地散碎一地。
    长笑落下,陆洪山屈身将三人扶起,目光熠熠地打量这陆康:“果真是我儿陆康……果真是,陆康,你告诉爹,这十八年你跑哪去了,你娘为了你的事都忧思成疾了。”
    “啊……娘他怎么了?”陆康急切问道。在寿宴看不到女眷是正常的,毕竟这个世界上,虽然并没有太强烈的男尊女卑的思想,不过女人在某些场合不能随意出面的规矩还是有不少。
    “女人嘛,总是心念儿子的,现在你回来了,还带了个宝贝孙儿回来,她肯定就会好过来了!”家丑不外扬,陆洪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可能说出陆康的亲身母子已经忧思成疯:“还是说你吧,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又是怎么回事?”
    陆康心头微定,沉声应道:“十八年前……我和慧娘去看她病重的爹爹,路上碰上了杀手……”
    陆不弃眼观鼻,鼻观心,他根本就没有去查看哪个人的表情会有什么不一样,这些事陆泰恐怕会比他更认真的去做。
    “我的眼睛就是那杀手刺伤的……不过好在有一位高人路过,将我们救下,然后将我们带离了洪山郡,进了罹难山。”陆康的瞎话说得很溜,这在三不居已经演练好了的。
    第三十四章 光宗望族
    在陆洪山的寿宴上,为人子,即便内心再怎么有怨愤,却也不可能会发作出来。有什么事,回头一家人关上门来解决就是,要不然,将真相如此公布出来,恐怕陆家从此颜面无存。
    “罹难山!?”在周围惊呼声中,陆洪山眼中精芒闪烁:“那可是时常有玄兽出没的险地,他把你们带去那干什么?”
    陆康应道:“我和小慧当时都昏迷了过去……那时候小慧还有身孕,那位高人虽然脾气古怪,可宅心仁厚,就将我们带到了他的洞府,给我们疗伤……”
    陆洪山微微点头,鹰眉稍蹙:“那你们伤好了,为何不早日回到洪山,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会记挂你们么?”
    “公公有所不知,那位高人心地虽好,可是脾气却古怪之极。”罗慧适时地应道:他救下了我们,却不把我们送回洪山郡,他说人都要靠自己,要我们自己走出罹难山……”
    “罹难山,那是什么地方,连绵千里都是凶地,高阶精兽甚至玄兽频繁出没,我和小慧要是离开了那高人的洞府,不出一日,就会尸骨无存!”陆康接口道:“小慧身子……唉,后来又有了不弃,这日子就一天天拖下来了……”
    众人在旁,频频额首,毕竟换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去做闯罹难山的傻事。
    “可是二哥,既然不弃是你的亲生儿子,可他回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先认祖归宗呢,反而还跟爹开那样的玩笑?”陆安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他的精神本就非常不振,这个时候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个病重的人,俨然跟两个月前苍老了十岁不止。
    也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先是痛失爱女,然后爱子有失踪,恐怕也会成为这样。而陆安,无疑也是对陆不弃耿耿于怀的,毕竟当初可就是陆不弃拂他们父子的面子。
    看了眼陆安,陆康淡然应道:“老四,如果有位修为莫测的老前辈愿意悉心培养你的儿子,条件是,必须让你儿子心无旁骛的跟他修行到成年,你会作何选择?”
    顿了顿,陆康继续说道:“何况,这次不弃之所以会出山,也是事出突然,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世几何,直到他数日前回到洞府,我们夫妇才和盘托出。”
    “哈哈……那真是天定你们该回来认祖归宗了!”陆洪山至此再无怀疑,而且他心中原本担忧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无疑是让他老怀欣慰。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白发老者,也正是人师孔子夫在旁说道:“洪山,这不弃小子给你贺寿时,老朽就看出,他命线与陆家相连,而且是光宗望族之天柱之相,恭喜!”
    孔子夫这么一开口,本就交头接耳的众宾客更是嗡然作响,如同一群苍蝇一样。孔子夫是什么人,金口断龙蛇,这可不是吹的,他都说陆不弃是光宗望族的天柱之相,还会如此恭贺,可看出陆不弃绝非池中鱼。
    如果有人知道,孔子夫所说的只不过是他看到的最小的一笔,在他内心还有一个天大的评判,那么恐怕有很多人就要坐立不安了。
    “哈哈……谢孔老夫子吉言!”陆洪山无疑是喜上眉梢,重新端起一个崭新的酒盅,虎步走到寿星台前,扬臂振眉:“各位,今日老夫八十,失踪十八年的儿子儿媳回归,还带回了如此贤孙,人生最大喜莫过于此,今日当痛饮三百杯,还请各位与老夫一起,分享这莫大的喜悦。”
    众宾客自然是纷纷应和,谁也不会在这个是拂陆洪山的面子……
    地师陆阴行轻拍表情有些复杂的张五灵的后肩:“老伙计,你就别琢磨了,你还是老实地去看天象吧,看人的话,你跟孔老大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张五灵微微额首:“那老白鹤之前不说话,恐怕也就是怕引起一场不好的家族风暴,可我总觉得……这陆康一家三口身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有么?或许是有吧!”陆阴行朝其他的宾客点头笑着示意,口中却轻声应道:“就算有,恐怕也不会在你我面前揭秘,你都半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还有心思去琢磨这些事,呃?”
    张五灵上下打量了下陆阴行,扁了扁嘴:“知道为什么你和我年龄相仿,可我依然还是个风度翩翩的高富帅,可你已经变成矮穷挫的代言么?就是因为我老有所思……”
    陆阴行怒极:“思你个大脸猴,天天在那装深沉……”
    就在张五灵和陆阴行两人对话间,纪信和纪宣哥俩这个时候的脑袋完全当机了,尤其是纪信,他都懵了。
    纪信脑海中有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穷酸的铁匠小子,竟然会变成陆家的孙子,而且还是嫡长子的儿子,也就是嫡长孙。其身份地位将丝毫不比陆风低,尤其是孔子夫还如此评判他,光宗望族,单单这四个字,就足够让陆不弃在成为陆家家主候选人的事情上增加许多不可估量的分量。
    也就是说,前一刻还被他鄙视,没有身份的穷酸铁匠,在若干年后,可能会成为陆家的顺位继承人。而且显然,纪信连带人的父亲母亲,陆家的嫡长子和大夫人通通得罪。
    跟纪宣相似一眼,后者艰难地吞了口唾沫:“这下完了……如果我们不想想对策,陆家在这事上恐怕不仅不会袖手旁观,还有极大的可能插足其中。”
    而就在纪氏兄弟恨不得自己打自己耳刮子的时候,司空家三人也是面面相觑,交头私语。尤其是司空念,百感交集。她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一步,不过心下惊疑的她眼中却闪着奇光:“真是太有趣了,这陆不弃竟然是陆洪山的孙子……”
    司空韦典看向司空晟,脸上挂着苦笑:“三爷,我们这算盘可真是打错了……”
    司空晟也是一脸的哑笑:“难怪刚才我极力邀请,这小子却油盐不进的,他可是陆家的嫡长孙,他日都要继承这一个大家子的,我们就算是拿我们整个司空家做鱼饵,恐怕他也看不上眼。”
    司空家,名头确实响亮,鸣湖郡当权世家,云泽铸剑第一世家。可是术业有专攻,论绝对实力,比阳泽王家自然是要好上一些,可还是比不上洪山陆家和古陵纪家这两个武力强横的老牌世家。
    “是啊,想要他加入我们司空家是不可能了,这陆家当兴啊!”司空韦典啧啧称叹:“洪山公威势还存,陆家九爷陆泰又是云泽派溪字辈的佼佼者,如今又有陆康和陆不弃父子的回归……”
    司空晟也重重点头:“这陆康气势雄浑,恐怕不是易与之辈,陆不弃更是天才,如此年轻就达到了热血境,而且还能跟你硬撼。虽说这段时间洪山郡也不安稳,连陆家双杰中的陆彰都失踪了,可是这陆家英才辈出啊,没了个陆彰,回来个比陆彰厉害得多的陆不弃……唉,与之相比,我们司空家可就汗颜了……”
    “好在当初老主人有先见之明,竟然让家主与洪山公交好,这次……”司空韦典似乎想到什么,看了眼司空念后,突然把声音压得更低,在司空晟耳旁秘语了几句。
    司空晟听得频频点头,听到后面大赞道:“韦典说的是,说得是,这事成了,当记你一功。”
    “你们在说什么事,这么高兴?”司空念错愕回首,正好看到司空晟那狐狸般的笑容,不由错愕。
    司空晟和司空韦典相视间,却是笑得更奸猾,两人齐声应道:“没什么……”
    第三十五章 认祖归宗
    “重剑本无锋,大巧而不工,炎转剑吟绕,一剑败司空。”正当这首脍炙人口的诗刚从城西传到城东时,另外一首紧接其后,跟陆不弃同样休憩相关的诗,又卷起一阵狂风。
    “问君何所出,一腔孝义胆,敬赠不老松;忆昔何所事,游子今朝归,笑煞洪山公!”这么两段诗词,连在一起,传扬了开去,却是让洪山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少年大师陆不弃,竟然就是鹰枭陆洪山的亲孙子,还是陆家嫡长孙。
    当然,身份的尊崇是常人羡慕的话题,可真正让常人感佩的,却是陆不弃的本事。十六岁将满,修为却是据说达到了热血境,更让人惊异的是,其竟然拥有让司空家的铸剑高手还为之叹服的铸剑技艺。
    而这个时候,也有人开始猜测,在罹难山那种险地独自开辟洞府的是什么样的人物,绝对没有人知道,这么一个人物,只不过是为了陆不弃一手导演的狗血剧情的需要而诞生的。
    在宴会过后,陆康带着罗慧和陆不弃,跟着陆洪山拜祭了陆家祖宗,让陆不弃算是彻底地认祖归宗,成为了陆家的嫡长孙。
    而后,几人又在陆洪山和陆泰的全程陪同下,来到了陆泰之前带陆不弃来过的那个幽静紫花林后的堡中堡。
    看着那依然紧闭的正门,陆不弃心头百感交织,上一次,他站在外面候着,还琢磨过这老夫人堂堂陆家主母,没事在厅中做小人鞋干什么?而且这光天白日,大门紧闭的又算是什么习惯?
    现在这一切都有答案了,原来陆家主母,就是他的亲奶奶,之所以没事在大门紧闭的大厅里做小人鞋,是因为她已经疯了。
    眉飞色舞的陆洪山,在看到这扇紧闭的大门时,表情也凝重了起来,长叹了口气:“陆康,自然你们夫妻俩失踪后,你娘就在这里面了……连我,她都几乎不认识了,而这些年,唉……你们进去看看吧,”
    “大哥,娘每天按时服用抑心散,她的心情还是很平和,只不过她脑中执念太深,只记得大嫂要生孩子了,她要做奶奶这一事,十八年如一日。”陆泰眼中的悲伤和淡,可是却淡淡地延续了十八年。
    “抑心散?那是控制癫痫和狂态的,对玄修者练功走火入魔也有效果,可是长期服用会有后遗症的啊!”龙不离皱眉道,她和不悔自然也是跟在身后的。
    陆康本就心忧老母亲,听到更是止住了脚步,以询问地目光看向陆泰。
    “不离姑娘还真是有眼界!”陆泰苦笑点头:“这抑心散原本都是玄修者留着应急备用的,实在迫不得已才会吃,因为多了话可能会迷乱心智,彻底成为傻子。我知道这一点,去也在隐市花了不少心思才换来,母亲她不服不行,她一旦思念成狂,就会自己伤害自己,仿佛把自己当成了夺去她儿子媳妇和孙儿的魔鬼。”
    陆不弃三口子再也忍不住了,陆康沉声道:“开门,让我看看……”
    说话间,陆泰推开了门,同时看向陆洪山:“爹,您进来不?”
    “我……就不进去了。”陆洪山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痛心。
    在六人鱼贯而入后,进入屋内时,陆泰轻声道:“大哥,你们别怪父亲,他并不是不想看娘,我时常发生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独自来这。”
    “那现在……”的确,刚才在陆洪山拒绝的时候,陆不弃还觉得陆洪山做得很不对呢。
    陆泰解释道:“娘心中的执念,似乎有责怪爹的意思,在她疯癫之前,我还记得她说过,如果爹爹不为了寻找什么玄修天道,一去而不返,大哥你们恐怕就不会失踪了。”
    “后来,爹回来了……可娘已经疯了,而且一看到爹爹,就把爹爹当成仇人,说是爹爹害了你们。从那以后,爹再也不敢看醒着的娘……”陆泰脸上挂着深深的忧郁,而这种忧郁却迅速转变为仇怨:“要是我知道是谁派去的那个该死的杀手……我一定要手刃于他,才解我心头之后。”
    “可就怕你到时候,下不去手了!”陆康深深地看了陆泰一眼,脸上挂着纠结的愁容。
    陆泰的星眸陡然射出两道寒光:“大哥,你知道是谁派的杀手?是不是陆扬?”
    陆康微诧地看了眼陆泰,却是轻摇了摇头:“现在先不说这个,我们先看看娘!”
    “九爷!”这个时候,一个长相还颇为清秀的妙龄少女小跑了过来,恭敬地给陆泰施礼。
    深深地看了眼陆康,陆泰朝那少女问道:“飞兰,我娘呢?”
    飞兰躬身应道:“现在是申时中,老夫人喜欢这个时候在花园呆着,笑槐正陪着她呢。”
    “那我们过去……”陆泰点了点头。
    “九爷,奴婢斗胆提醒,老夫人不喜见生人,就怕……”飞兰躬身侧移,拦住了陆泰。
    陆泰也没有生气,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你很负责,很好,你不要担心,这是我亲哥,二爷陆康,后面是二夫人和大公子,还有两位小姐,我相信,娘看到她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飞兰骤然一惊,连忙朝陆康等人行礼:“奴婢该死,见过二爷,二夫人,大少爷和两位小姐。”
    “你做得很好,我相信平常也没人能打扰到我娘,不但不该死,还要奖!”陆康微微额首,身上的煞气淡了几分。
    龙不离是非常有眼力界,当下就轻扬玉手,一根镶着精致宝石的银钗出现在她手中。罗慧会心地接了过去,将之递给了飞兰:“夫君说赏,那就要赏!”
    飞兰接过银钗,惊喜交加,连连躬身:“谢二爷赏,谢夫人赏赐,谢大少爷和二位小姐,谢谢……”
    “飞兰,别说这些了,前面带路吧!”陆泰说话间,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龙不离,一个眼力那么强,对世事也很通透的女子,如何会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陆不弃?
    而龙不离却也落落大方地朝陆泰微微点头:“九爷,听说服食了抑心散的人,不能晒阳光,那老夫人她如何能去赏花?”
    “回这位小姐话,这要属九爷聪明,他怕老夫人关在这堡中堡有囚禁的感觉,他就在室内种植了一大片四季不同节气的鲜花,是室内花园,还有很厉害的工匠每日照顾。”
    “室内花园?”陆不弃微微有些诧异,这植被生长需要阳光,是人所周知的事:“那采光如何办?”
    飞兰显然很开心受赏,也知道陆泰今天恐怕心情很好,自然就欢快地解释道:“九爷让工匠把屋顶制作成了可开启式的,平常老夫人不过来花园的时候,就将顶层的隔板掀开,让它们能吸收阳光和雨露,夫人要来了,就封闭上!”
    “小泰,你做得很好,比我好!”陆康感激地看着这个从小感情就非常好的弟弟,而时隔十八年,这个弟弟一点也没有让他失望,无论是本事还是孝心。
    陆泰轻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只可惜,做得再多,也无法让娘恢复正常,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娘在服食了少量的抑心散后,看到我的时候会很平静。希望大哥你们回来了,娘也能好转起来。”
    这种希望实在是太无力,毕竟十八年的时间太长了,可总是一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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