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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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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家中有变,自是应与他商量一番。
    待到了外书房院子,来应门的依旧是小厮机灵,见她到了,便眉开眼笑起来。
    符瑄这几日有些阴晴不定,伺候的人也都跟着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他的霉头。此时见了曲莲到来,心中倒是轻松了几分。
    符瑄今日并未在树下看书,曲莲便跟着机灵一路到了厅堂,便见符瑄坐在桌旁,见她到来,脸上便带了些淡淡的笑意。
    “可是因着那临淮侯的长孙而来?”符瑄倒也开门见山,见她坐下,便开口问道。
    曲莲点了点头道,“可该留他?”
    符瑄只笑了笑,似是并不在意这样一个孩子,只道,“留下也无妨,且有些用途。”
    曲莲闻言,思忖片刻便道,“如今府中人多眼杂,我思量着过几日便将他挪出府。前阵子我在城外妙松山下置了个小院子,便让他住在那里吧。这样一来,王府送来的仆妇们便有了名目送出府去。”
    符瑄听了,脸上的笑容便明显了几分,“我知你定是有了主意,这些子小事,何苦亲自跑一趟。如今虽是入秋,正中午的也还热得很。不过,能见着你,我心里也十分……”
    “殿下。”曲莲忽的抬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符瑄闻声,面色一怔,脸上的笑意便一点点的淡了下来。屋内寂静了许久,便是守在门外的机灵也灵醒起来,气都不敢大声的喘。
    过了许久,符瑄才又开了口道,“丹青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前些日子我问了她,她倒自愿意跟着你。我想着,她这条命既是你救回来的,倒也该着还给你,便允了她。今日,你便将她带回去吧。”
    这番话说下来,到有了些皇家的威势,虽是语气淡然,却带着些不容推辞的意味。没有商议,只淡淡陈述。
    曲莲也不欲在此处悖逆他,况她身边确实需要这样带着功夫的婢女,便点了头,也不言声。
    符瑄见她点头,便着机灵将丹青领了出来。
    丹青胳膊上的伤仍未好透,此时一只胳膊还半吊着,脸色也有些泛白,只精神还好。待进了厅堂,见曲莲坐在桌前,上前便跪在了地上,也不言声,只一直磕着头。
    直到磕足了三个响头,符瑄才让她起了身,温声吩咐道,“你今日随着大奶奶回去,便不再是我的人了。日后记住你发过的誓言,便不枉我对你的教导。”
    丹青这才出声道,“属下必牢记誓言。”
    符瑄这才让她起了身,让她出外等着,又对曲莲道,“这几日你准备下,恐怕再过四五天功夫,中军便要整军出发。庐陵王这一次必定要率军出征,我便不能让他出城。这几日,王府必定设宴为中军践行,若是王府下帖,能不去便不去。若是非去不可,一定带上丹青,以防万一。”
    曲莲闻言面上便是一肃,若符瑄要对庐陵王下手,便要在中军出发之前行事。
    这庐陵城,恐怕即日便要大乱起来。
    ☆、第080章 龙凤双生
    时值中秋,夜里也带了些沁人的凉意。
    曲莲坐在东侧间宴息处的炕上,自半敞着的窗棂处看着窗外恰露着一半的圆月。月光皎洁柔美,却带着些冰冷的寒凉,仿佛直直的打在人心之上,越是不愿去深究的心思此时却愈加的在心头徘徊,遍寻不到半点躲藏之处。
    “大奶奶。”染萃撩了帘子进来,便见曲莲少见的坐在炕上出神,轻声道,“已快子时了,歇下吧。”
    曲莲回头看向她,只问道,“丹青安顿好了?”
    染萃便道,“还住在原来的屋子,只是胳膊上的伤还要将养些时日。我便让她看着院子,不用她做什么事。”
    曲莲闻言便颔首,又问道,“今日你去薛姨娘那里,大夫怎么说?”白日里,薛姨娘那里延请了大夫。曲莲便只着了染萃去照看,此时想起这事,便出口一问。薛姨娘自有了身孕,除了那一遭不意被芳仪撞了一下,倒也还安慰。只是平日里有些小心在意,身上有点不适,便要请大夫来瞧。曲莲冷眼瞧了她大半年时间,见她确实不似那等狐媚魇道的女子,在这种延医问药的事情上,也从不苛责她。也是这会子才有空闲想起她,不过随口一问,却瞧见染萃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便又问道,“可是薛姨娘那里有什么事?”
    染萃便道,“回大奶奶,今日去了薛姨娘那里。那慈济堂的大夫说,前几次扶脉便觉得有些异状,今日便更为明显,薛姨娘这一胎恐怕……恐怕是双生子。”
    曲莲闻言有些惊讶道,“双生子?”话一出口,她自个儿便点了点头,道,“我也瞧着她的肚子大的有些不像样子。如今不过六个月,那肚子竟比要临盆的妇人还要大。”
    染萃便道,“那大夫也说,恐怕日子要提前不少,让咱们府上提早做了准备。”又道,“我瞧着夫人如今也顾不上薛姨娘,便去与方妈妈说了此事。方妈妈倒也应下了,说这几日便着人去准备稳婆,倒时还要请大奶奶相看相看。”
    曲莲听了,心中又是一番计较。她本想着这几日便寻个由头将薛姨娘也送到那院子中,暂且避避风头,如今看来却不适合移动了。思来想去,便也只能如此,这两个孩子来的这般时候,也是他们的命数。想到此处,便对染萃道,“就这样吧,这些日子你多瞧着那边一些,有什么事便与我来说。”见染萃应是,便自去了内室歇下。
    待到了八月底,曲莲便将沈冲一行几人安排在了妙松山下的院子中。一个四进的大院子,足够他带着几个护卫住进去。又将府中奴仆拨了不少人过去,只说是照料一个染病的亲戚。沈冲一行人虽觉得有些意外,但是此时寄人篱下,又隐约自曲莲那里得知些端倪,自是十分配合。
    待几人安定后,曲莲便将周姨娘也挪至妙松山下,只遣了几个外买的护院看管着,又送过去一个小丫鬟。这件事,便再无人知晓。那几个护院本是城外流民,月前曲莲在采买仆妇时,便遣了翟庭玉为她寻几房可靠的人。翟庭玉见城中少有阖家发卖的奴仆,便将主意打在了城外的流民身上。
    打量许久,这才挑了几个男人有些手脚功夫的人家,又查探了身份来历,阖家买进了府里。男人们便送去妙松山院子,女人和孩子便进了府。曲莲攥着男人们的妻子儿女,自是不怕他们起什么坏心。
    日子一晃,便进了九月。
    初二那日夜里亥时,薛姨娘发动了。
    待到了丑时,便有丫鬟到了点翠阁来请曲莲。
    曲莲不过刚睡下两个时辰,被染萃叫了起来,只说是薛姨娘有些不好,夫人亲自照看了一会,有些听不得薛姨娘的惨叫声。
    染萃一边给她拿了衣衫,一边抱怨道,“不过是一个姨娘生产,怎就这般隆重。大老远的,还得让大奶奶过去。又不是世子爷的……”说到这里,她猛地停了话头。见曲莲拿眼睇她,便讪讪的笑道,“是女婢嘴贱,说错话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世子爷断然不是那样的人。”
    曲莲听了也未说什么,只匆匆起了身,便带着染萃到了峥嵘堂后院。
    峥嵘堂自抄手游廊起,已是一片灯火通明,还未及后院,便听到薛姨娘一声声的惨呼。
    及至门外,只见方妈妈站在厅堂之中,除此之外,便只有夏鸢并薛姨娘身边的小丫鬟立在一边。见曲莲带着染萃到了,方妈妈几步便走了过来,也不啰嗦,直言道,“方才稳婆说羊水已破,宫口却未打开。”说到此,面上似有些犹豫,只道,“如今瞧着不好,稳婆问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曲莲听了有些心惊,只在院子里低了声问道,“到底是怎样情况,便一定要选么?”
    方妈妈便道,“今儿个下午,薛姨娘觉得肚子疼了起来。直到夜里,阵痛才规律起来。羊水破的太早了些,药也用了,宫口却还未打开。”说到这,她顿了顿又道,“大奶奶未有生育过,不知这妇人生产多艰难。薛姨娘是头一胎,本就不易,又是双生子,就更加艰难。稳婆摸了摸又说前头那个胎位有些不正,是半横着的。便是此时开了宫口,若不大力揉搓,恐是出不来。可若这般揉搓,便会伤了孩子,妇人倒是无虞。”
    曲莲听了,看了眼染萃,见她已是白了脸,便支了她去屋里帮忙。又问道,“可有办法不伤孩子?”
    方妈妈便道,“那就只能用剪子剪开……”
    曲莲听了,只觉得身上有些发冷。若是用了剪子,孩子倒是能顺利出来,只是大人恐怕就性命难保。她思忖片刻,便道,“这件事我却做不了主,还是去请示夫人吧。”
    方妈妈闻言便道,“您来之前,夫人便说,这里只需您来做主便可。”
    曲莲闻言只瞧着方妈妈,见她神情有些闪躲,却也不开口,只静静的等着。
    方妈妈见了,只低着头,直过了半盏茶时候,薛姨娘又在屋中惨呼起来,她方才抬了头道,“奴婢觉得,夫人的意思是,尽量保住大人……”
    薛姨娘今年虽还不到二十,却总有色衰的一日,况这次她虽逃了大劫,恐也难再生育,于徐氏自是无关妨碍。若是孩子,那就不一样了。女孩儿还好,若是男孩子,虽是与裴邵竑差了不少岁数,但于徐氏来说,必定会是心中多年症结。曲莲略一思忖,便能明白徐氏的心思。
    只是还未开口,便从屋内跌跌撞撞跑出一个小丫鬟,行至二人身前,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起头来,一边还嚷嚷着,“大奶奶行行好,救救薛姨娘吧,再这般下去,姨娘恐怕撑不住了。”
    曲莲一看,正是薛姨娘房中的那个小丫头,名叫丰儿的。见她这般一会儿,额头便见了红,便温声道,“你且起来。我与方妈妈正商量着,自是用最保险的法子。”
    丰儿听了,脸上虽还带着泪花儿,却也见了笑。曲莲平日里对下人们虽冷冷淡淡,却说一不二,若是应承下了什么,便必定做到。如今既是答应保住薛姨娘一命,定会尽力而为。
    这边丰儿起了身,曲莲与方妈妈便朝着内室走去。
    刚进了厅堂,便见那稳婆一头大汗的走了出来,见到曲莲与方妈妈,便急急问道,“可商量出了章程?里头那位可等不得了。”
    曲莲闻言便问方妈妈,“可请了大夫?”
    方妈妈连连点头,“大夫也在,您来之前已经诊了脉,如今也在后院,若有需要倒也便利。”
    曲莲听了,稍稍觉得安心,只对那稳婆道,“尽量先顾着大人,孩子能保住一个便是一个。”方妈妈在一边便有些欲言又止,曲莲知道她心思,却也不搭理,只对那稳婆道,“既是头一个有些妨碍,那就尽量保住第二个。”
    那稳婆听了便有些讶异,瞧了一眼方妈妈,见她虽脸色有些难看,却只低了头不做声。又见曲莲脸色端凝,目光灼然。便知道这是个能做主的,立时点头称是。
    待那稳婆进了内室,原本安静下来的屋子里,便又想起了薛姨娘惨声乎痛的喊声。曲莲站在帘外,只听她断断续续的喊着,仿佛下一刻便要断了气息。又听那稳婆声音也急了起来,大声嚷嚷道,“姨娘快快放手,你这般只会害了自己。你们府上大奶奶此时正在屋外,便是她做主要保住你,你也得为了孩子着想。便是孩子生下来,没有了亲娘,自要生受一番凄苦,这又是何苦来呢。”
    便听薛姨娘在屋内勉力的喊了一声,“大奶奶!奴婢求您了,求您留住孩子!”
    她声音凄厉,带着些拼尽一切的挣扎,曲莲听在心里,也觉得有些发冷。那叫丰儿的丫头,便冲进内室,哭嚷着道,“姨娘,什么都不比留着命在要紧啊。日后,您自还会再有孩子,况且,不是还有一个能活下来么!”
    曲莲只在帘外,听着屋内兀自挣扎。只硬了声道,“薛姨娘,你若再这般犹疑下去,另一个孩子恐怕也挨不住。如今,你既这般要强,那我也不为你做主了。是保孩子还是大人,你自个儿做主吧。只有一条,你且记得,孩子若没了母亲在身旁,可能活的畅快。”
    话音落下,屋内便安静了下来。直过了半盏茶时候,才又听到薛姨娘一阵凄厉的哭声。
    曲莲知道她已做了选择,只觉得身上十分疲累,便自去了西侧间炕上坐了下来。
    染萃见她面色有些青白,便让她依了迎枕稍事休息。
    直到了晨初,薛姨娘那边终是完全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方妈妈便撩了帘子进了西厢,对曲莲道,“大奶奶,薛姨娘生了。是一男一女,龙凤双生子。”
    “呀!”染萃听了,低声叫了出来。
    龙凤双生极为少见,薛姨娘竟然有这般福运……只是,虽有福运却没那福命。不知道哪个在前,哪个在后。
    曲莲抬头看了方妈妈一眼,见她脸上神色轻松,心中便明白了些。果然,方妈妈立时开口低声道,”两个都活下来了,小少爷在先,出来时卡住了腿脚,恐怕日后腿脚不甚灵便。女孩儿倒是十分健康,只是月份不足显得有些体弱。”
    ☆、第081章 教养
    曲莲这几日身上有些不好,晚间吃了药才歇下便被叫了起来,又在此处折腾一夜,待听到孩子已落了地,薛姨娘倒也安稳后,便有些撑不住。只交代了方妈妈看过好那母子三人,便与染萃回了点翠阁。
    这一觉便睡到了晌午时分,待染萃进来将她唤醒后,便听闻符瑄来了点翠阁,此时正在厅堂之中。
    曲莲便有些惊异,不知他到此有何要事。
    只匆匆吩咐了染萃给她简单挽了个攥儿,随手扯了个素面的褙子穿上,便出了内室。
    符瑄坐在点翠阁厅中,只抬眼瞧着那厅堂正中挂着的观音跌坐图,耳际闻得脚步声,才转了头来,便瞧见曲莲自内间走了出来。见她脸上依旧有些泛白,眼窝下还有着浓重的青色倦痕,心中便隐隐存了些怒气。只他向来压得住心思,面上便淡淡的,瞧不出什么痕迹。
    曲莲出内室见他坐在下首一座,便遣了染萃去上茶。自己则行至他身前,屈身福了一礼,只轻声道,“殿下何故至此?”
    符瑄指了指上首座位温声道,“你先坐下吧,瞧着你面色不好。”也不说此时来历,只又道,“我听闻你近日身上不虞,可有延请大夫?”
    曲莲闻言便有些讶异,只低声道,“不过沾染些时气,有些风寒,并无大碍。”想了想又道,“请了大夫,开了几服药。”
    符瑄又问道,“昨日可是有事?”
    曲莲自知这府中恐怕没什么事能瞒得住他,却也不点破,只随着他的话道,“昨夜薛氏姨娘诞下龙凤双生子,如今一切倒也安稳。”
    符瑄听了,只点了点头,见染萃此时端了茶盏进了厅堂,便不再言声。
    待染萃将茶盏给二人呈上,曲莲便遣她离开,此时方才询问了符瑄来意。
    符瑄沉吟片刻,便敛了神色对曲莲道,“昨日我得了消息,庐陵王东路军已打下了北直隶,直逼顺天府,元景此时已是东路军主帅,再加上西路军掌握在裴侯爷手里,庐陵王此时必定对他二人更加防范。这些日子恐就要对府里严加监管,或许还要请你与徐氏夫人前往王府。”见曲莲蹙了眉头,他便又道,“你也勿要担忧,便是入了王府,我也必定会保你周全。”
    见他这般说道,曲莲脸上淡笑一闪而过,只道,“我并不担忧。”
    符瑄闻言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只看着曲莲。她今日只简单挽了个攥儿,头上一样事物也无。一头鸦发、一件湖色的素面褙子,只衬得她面色愈加的苍白。许是因着生病的缘故,几日不见只觉她身上消瘦伶仃,只剩一双大大的杏眼,依旧清丽透彻。他忍不住便道,“你这些日子,怎就这样消瘦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曲莲便抬头看向他,只道,“不过有些忙碌而已,殿下无需挂心。”见符瑄不出声,曲莲顿了顿才道,“可否请殿下为我解惑?”
    符瑄听了,只别了脸,也不应声亦不去瞧她。
    曲莲见状,脸上便添了几分笑,只是那笑容里却半点笑意也无,只冷冷清清的瞧着符瑄。
    片刻后,符瑄终是不敌她那般笑容,只叹了口气道,“你所问之事,我那日便已回答与你。并非我刻意隐瞒,实在是仍未坐实,你又何苦急于一时,偏要此时弄个清楚?”见她仍未言语,又知她向来聪敏,自是不肯轻易相信,也怪自己不小心露了端倪,便让她瞧出一二。此时却也只能尽力弥补,只又道,“若有一日,我得了准信,定然先告诉你,可好?”
    曲莲闻言,只垂了眼帘,半响那脸上的清冷方才缓缓隐去,只浮起一丝惨笑,自起了身,也不与他说话,只朝着内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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