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它过得还好吗？（手动哭泣星星眼）】
    这条微信跟着后面一连串表情包到达周砥那里时，他刚完整地错过了整个午休。早上来了一个患者，病情和病势十分棘手。今天本就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帮着做了点紧急处理，一转眼已经错过饭点。坐下来喝口水的空档，胡医生又来询问刚才的个案。
    倒扣在桌面的手机不停传来短震，手机的主人完全没注意到，眉头紧锁，紧盯屏幕。
    “不是，他说之前在叁院做的。”周砥快速滑动鼠标滚轮，指给身边的人看，“你看。”
    “……这个是有点麻烦。”胡医生咬着塑料叉子，弯腰，“一般这么复杂的手术，我都会劝患者去专科医院或叁甲医院的王牌科室做。你懂的，归结底我们和他们的营业性质不太一样。我觉得转出去比较好。”他看一眼桌面还在呼唤主人的手机，端着方便面盒打趣道：“先休息吃饭。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快看看，别错过什么重要消息。”
    周砥这才想起来一早上都没滑开过的手机。
    微信提醒着二十二条未读，其中十九条全都来自一人。
    除去诸如【吃饭了吗？】【我吃过了哦！今天食堂居然有香蕉牛奶卖！】【你猜今天的云有多厚？】【有这么厚啊（手指emoji）哈哈哈哈】这样成套出现的自问自答，还有奇怪到不懂原因的信息。
    【唢呐它过得还好吗？】
    ……这问的都是什么？
    信息太多，已经不知道哪条是重点。
    向上滑动，一一点开照片，【夏天了，花也开了】。
    花哪里开了？不都是半白不粉的花苞吗？
    滑到下一张，应该是不小心切换了自拍模式后又发现的一瞬，育成澄的脸模糊地被定在一个惊恐的表情，刘海凌乱，眼睛半挤。
    ……这个表情是怎么做到的。好丑。
    手指没有立马划走，久久停留。过了一会儿，他长按保存。
    又滑到下一张，仔细地看过，放大，然后嘴角微小提起的弧度顿住——
    容易被忽视的画面一角，映出半张脸。路勉丞。
    “周砥，发生什么事了吗？”胡医生在嗦面的间歇抬头。是要下雨办公室里太暗了吗？他的脸看起来阴沉得好可怕。
    “花好丑。”
    ……啥？
    “周医生，前台有位女士找你。”有护士敲门。
    “患者吗？”胡医生抬头，“先接到夏医生那边去吧。周医生还没吃饭。”
    “不是，所以我才来问一下……她说她姓蒋，叫蒋青。”
    周砥一顿，“我马上过去，麻烦让她等我一下。”
    提前完成体育课自训任务的育成澄一屁股歪倒在树荫下，掏出手机。
    【花好丑。】
    间隔近叁小时后，周砥回了这么一条信息。
    育成澄皱起眉，盯着这叁个字看了半天，难免沮丧。她技术有这么差吗？连周砥都给不出好评价。
    不过路老师说了，得不到想要的回复是很正常的。聊天就像打网球，想要球不落地不沾网，一定要有一个人控场。虽然自己根本没上手打过网球，姑且先这么相信吧。
    她苦恼地挠头，决定直接绕开不知怎么回复的信息，换个主题：
    【我被选上参加合唱团了，可能要独奏唢呐。】附加极端痛苦的表情包叁连发。
    这次是秒回：【花好丑。】
    像是对抗她的表情包，同样的话紧接着又发来两遍。
    育成澄傻眼。
    【难道你的手机坏了？】
    【花好丑。】
    【是不是发送键坏了！！！】
    【花好丑。】
    【……还是我的手机坏了？是不是连接了哪里的虫洞！】终究还是没忍住：【花哪里丑啦！很有生机啊！】
    这次没再回复任何。网球在空白中落地了。
    是五月初的天气初显热意，还是自己刚才运动量过大的后遗症，育成澄感觉大脑的CPU已经在停滞阶段，风扇快要转不动。以前没发现，面对周砥总是自说自话，没想到好好对话，顺利维持节奏这么难。恋爱还真是门深不见底的学问。
    育成澄心情悲壮地往后一躺，视野中出现一张脸，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热出现了幻觉，看起来好像有点幸灾乐祸。路勉丞蹲下来问：“不顺利吗。”
    她挣扎坐起，委屈地抓住对方的裤腿，像在战壕养伤，终于遇见可靠的队友，“嗯。一直被叁字经攻击。”
    叁字经？
    他接过她递来的手机，边看边说：“不是有进步吗？起码比以前回你的频次高多了吧。”
    育成澄狡辩：“以前频次也高啊。”如果把【嗯】【啊】【哦】也算上的话，网球可是一直都没落地呢。“你看这次是什么，同样的一句话一直来回发。”
    “直接问他为什么这么评价不就好了。‘哪里丑之类的’。”
    “那样对话不就要终结了吗！”育成澄睁大眼睛，“‘哪里丑’‘就是丑’。”她模仿起周砥的面无表情，随即又替换成惨兮兮的表情，“他绝对会这么回的！”
    没想到她这么有模仿天赋，路勉丞差点没忍住笑，“那现在也没好很多吧。我看看你发的照片到底有多丑。”
    一张张点开，到了一半，他扭过头。育成澄还在疑惑，下一秒看到他因为憋笑而有点痛苦的脸。
    她一把抢过手机，入眼的是自己惨不忍睹的“自拍”。
    选照片的时候，她只想着唢呐的生死疑问，没头没脑就着缩略图直接发送，根本没来得及细看。
    育成澄像是被人一拳重击，控制不住哀嚎：“……这也太丑了吧……”
    路勉丞毫不留情自己的嘲笑，“都说要打破常规印象了，你怎么还在巩固自己。”又从半石化的育成澄手里拿回手机，放大再缩小，试图安慰：“不过很有你的特色。”
    “这个安慰好敷衍。”半石人像发出僵硬的声音。
    路勉丞点开下一张，动作突然停滞。
    半天没听到评价，唯恐又是一张惨不忍睹的照片，育成澄凑过去，着急地问：“这次又怎么了吗！”
    “你拍到我了。”他指出画面内角落的半个身子。
    育成澄脸快贴到屏幕，“真的欸。”她不解地抬头，“所以呢。”
    “所以……”路勉丞站起身，“你有时候真的迟钝得惊人吧。自己想吧。不要什么问题都问老师，你这样能学到啥。”大概是要感谢她的迟钝，他也许还可以再找些机会努力一下，只不过手机对面那个人会气炸吧。还说没有占有欲，这不是很明显么。
    育成澄一头雾水，“啊？路老师你要走了吗？”
    “翘课不能总在一个地方晃，容易被抓住。”他背冲着挥挥手。嗓子好干，好想到哪里抽根烟。又转回来，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坏心肠，“要不再主动提点话题试试，范围大一点的。比如说，和我成为好朋友了。”
    育成澄似懂非懂地点头。
    云朵相互挤压，酝酿着一出雨。
    同桌要留下来帮老郭干活，育成澄记着中午的“仇恨”，唯恐跟着同去，老郭又拿糖衣炮弹忽悠自己签订“卖身契约”，直接道别，乖乖回家。谁知走到教学楼门口，就是突然而至的大雨。没带伞，也无心等雨停，书包顶过脑袋，直接一个百米冲刺。她打算先跑到地铁再说。
    冲过校门，右手突然被抓住，倾耳的雨声即刻在头顶消失。
    “没带伞你跑什么。”周砥皱着眉，拉她到伞下。
    育成澄扬起脸，露出惊喜的傻笑：“你怎么来啦。”
    “不是给你发微信了吗？”
    她疑惑地去摸手机，手指抹过屏幕的水珠认真看微信，一直停留的页面真的多出一长串气泡。
    【今天会下雨，带伞了吗？】
    【你妈妈说你没带伞，我去接你吧。】
    【你今天什么时候放学？】
    【人在哪里？】
    【你在哪里？】
    她光顾着想极丑的自拍，和让网球不容易落地的话题，根本没再看手机，“下午在上课嘛，我没看到。这种事情打电话给我就好啦。”
    “我以为你更喜欢发微信。”周砥拿出纸巾，去按她湿到打柳的刘海，看见她突然露出的小虎牙，“笑什么？”
    “打网球果然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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